月未出,天色渐晚,两人回到木屋早已暗得不见五指。
苏渊明引着江君玉跨进门,摸索着点燃了烛火,暖橙的火光摇曳几下,转而倾泻出一片亮光。
“好了,君玉就在这歇着,我去做饭。”苏渊明拢拢袖子,待江君玉替好系好围裙就准备去小厨房。
江君玉身为少城主,金枝玉叶,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苏渊明来之前也就随便吃吃,做饭信奉一个熟了就好的原则,曾让初来乍到的他第一次沉默着吃完一顿饭。
那之后,同为尊贵身份的苏家大公子便开始学着烹饪,誓不让他再进厨房一步。
江君玉垂眸细致地给他抚平衣服,再将围裙套上系好,轻轻拍了拍他,“好了。”
“今天有鱼,君玉想怎么吃?”苏渊明回头问。
“糖醋吧。”江君玉笑笑,又忽然说,“阿凌似乎有段时间没回过家了,不回去看看吗?”
苏渊明的动作顿了下,沉默片刻后点头笑着道:“那我明天回去看看,尽量快些回来。”
江君玉轻轻笑着,把药篓里的草药一一摆出来,一面温声说:“阿凌不用担心我,多和家里人相处相处,也好让他们放心。”
“嗯。”苏渊明过去又点了只蜡烛,帮他把琉璃镜拿来戴上,忍不住叹出一声,“君玉要爱惜自己的眼睛呀。”
江君玉只仰头眸中含笑,催促他道:“阿凌饿了,都响彻天了。”
苏渊明下意识摸摸肚子,刚一触及才反应过来是江君玉饿了,便从一旁的柜子上拿来才摘的莓果,“君玉先吃这个垫着,我很快就好。”还没等江君玉回答,他就转身出门去了厨房。
江君玉看着他匆忙的身影弯了眸子,抬手捏了个莓果吃。
苏渊明在小厨房里熟练地处理好鱼,起锅烧油下鱼撒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多久就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我把这些放去药房就来。”江君玉抱着药草走出小屋,朝他温和一笑。
“好。”苏渊明独自坐下,寂静无声时便想起了明日归家。
当初他知晓了真相,忍了七年终于一声不吭地跑出来,父亲满城搜寻,在他看来不过是想抓他回去,让他继续当握在手里杀人的刀。
实在不愿见到父亲那张恶心的嘴脸,只是放不下尚且年幼的弟弟,中间回去避开父亲看过他几次,每次只留些好玩的好吃的就离去,并不多说话。
苏渊明自知肮脏,不愿弟弟也成为那样的刀,故不怎么接触弟弟,留他一心纯净。
“阿凌,这个给你。”江君玉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渊明渐渐回神看向他,接过他手中两张符纸。
江君玉坐下来拿了筷子,看着苏渊明温温笑起来,解释道:“我前些日子刚完成的传音符,不限距离,但只可使用三次。你可以把其中一张给你弟弟,小家伙想来也是日日思念你的,给他这个也能让他在甚是想念时听见你的声音。”
苏渊明愣了愣,旋即笑笑,给他夹了块鱼肉在碗里,“君玉想得比我周到。”
江君玉说:“你多待些时日,也是对他的补偿。”
苏渊明沉默一瞬,道:“我明日回来。”
江君玉闻言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二人吃着饭,江君玉微笑着听着苏渊明絮絮叨叨这一天的种种经历,直到上了床才渐渐熄了声。
第二天一大早苏渊明便悄声起床,给江君玉炸了些小鱼酥当零嘴,又做了早膳才离去。
他用了一张生风符,不过两个时辰便跨越了大半个国域,到了京城站在苏府门前。
“诶你看,那是大少爷吗?”
“看着像……那就是大少爷!我去通报一声。”
门口两个小厮看着他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转身就要进府里,被苏渊明抬手按下了。
“别去。”苏渊明提步进府,转头说,“我就随便逛逛,等会就走。”
小厮低下头恭敬回道: “是。”
苏渊明进了府,轻车熟路地到了演武场,朝里一瞥,果然见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在练武。
那少年眉眼与他相似,面容清朗,不过多了些润意,看着比他温和不少。此时手中握剑,一招一式尽显凌厉。
苏渊明瞧了会儿,转身打算把传音符放在他屋里就走,却听到身后挥剑破空声瞬停,那少年用稍稚嫩的嗓音问:“哥哥又要走了吗?”
他脚步一顿,轻叹一声回过身来,无奈笑着唤了他一句:“子澈。”
“哥哥这次也不看看父亲吗?”苏子澈收剑入鞘,接过侍女递来的布擦擦汗,缓缓走向他问。
苏渊明摇摇头,“你安好便够了。”又看看苏子澈,笑着弯下腰来揉揉他脑袋,“子澈厉害呀,这就快二阶了。”
苏子澈并不接话茬,只固执地问:“父亲做了什么?为什么哥哥要走?为什么哥哥不与父亲说说话?”
苏渊明笑笑:“父亲没做什么,是哥哥不懂事想出去闯荡,路上所见所闻所感与父亲观念相左,故此才为了避开争端不与说话。”
“哥哥每次都骗我。”苏子澈却垂了眼眸,语气失落。
苏渊明见状想开口安慰,刚张嘴就见苏子澈又抬了眼,眼中失落消散,只余了期待朝他手中看看,“哥哥这次带了什么?”
见他如此,话到嘴边,苏渊明改了口:“是友人赠你的传音符。”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符纸递给他,“不限距离,不过只能用三次,他说你想我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和我说话。”
苏子澈稀奇地摆弄着那张符纸,格外珍惜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袖中口袋里,仰头弯眸笑笑,“嗯,还请哥哥替我谢谢他。”
“自然,下次来我给你带只小兽吧,做你的契约兽。”苏渊明说。
苏子澈点点头, “哥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苏渊明思索片刻,轻轻拍了下他的头,“等他把下次的传音符制好吧,我一道给你送来。”
“好。”苏子澈眸中溢着欢喜,向他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嗯。”苏渊明离开演武场,去到后山,打算从曾经逃出去玩撞出来的那个大洞走,却猛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一冷。
苏誉摇着羽扇离他几步远站定,看着他眼神甚是怀念,神色追忆道:“清醉啊,我们父子有多久未见了呢?三个月,六个月,还是一年?在外面玩得够久了,也该回家了,醒醉天天盼着,为父也日日担心啊。”
“父亲收了那副惺惺作态吧。”苏渊明冷眼瞧着他,声音冷漠,“若是父亲现在收手,不再做那档子恶心事,兴许我还能和父亲好好谈谈。”
苏誉极不赞同地摇摇头,看向他的眼睛里多了惋惜,“清醉,为父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将乾坤玉种在你体内,是为着成全大人成神那样崇高卓越之理想,可不是什么腌臜事。你被选中为容器,为这样神圣的事做贡献,应当感到荣幸。”
苏渊明皱紧了眉,心中犯起恶心,嗤笑一声嘲讽道:“崇高卓越之理想?去害一个孩子,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再借我逃过天谴,如此助自己成神,还当真是神圣啊。”他眼中讥讽愈来愈浓,声音冷如寒风,“做这样一把刀,我只觉得自己恶心至极。”
“你个逆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苏誉瞬间怒道,眸子闪着腾腾火焰,怒气冲冲地逼近苏渊明,“你只是放置乾坤玉的容器,你有什么资格贬低大人的东西!”
苏渊明的瞳孔骤然缩小,片刻后忽然放声笑起来,“我们父子十七年,我视你为父为亲,母亲去世后更是共同抚养子澈长大……而我在你眼里原来只是个放死物的容器,只是你嘴里那个坠了魔道之人的附属品……”
他停了近乎疯狂的笑,抬起手并指灵力化剑,扯过一缕头发手起剑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那缕墨发落在手掌,苏渊明朝着苏誉带着些许力道随意扔去,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今日我割发还恩,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你你你……”苏誉气得瞪大了眼睛,指着苏渊明一时半会儿你不出来话。
“告辞。”苏渊明沉声道,怕他拦下自己,直接引动了手里捏着的衍送符,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苏誉眼前。
“混账混账!”苏誉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苏府,在原地怒得捶胸顿足。
不远处,苏子澈站在树下,呆愣愣地看着苏渊明消失的地方,声音散在风中, “哥哥,没有下次了吗?”
苏誉太过生气,没有注意到他,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大人,他走了,要是找不到他就麻烦了。”他对着一副画像恭敬说道。
画像晕开一丝灵力,声音幽幽:“不必在意,乾玉始终在他体内,我能感觉到他的位置,你只管继续培养另外一个。”
“是。”苏誉道,“坤玉如今嫁接情况良好,想来应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甚好。”画像最后说了一句,那丝灵力波动散开,终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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