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你去得太早,我们这位兄弟还没出生?”哪怕知道缘由,凌泉也忍不住随口胡说的毛病。
“你……”这话离谱到董世锦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三年前去的孤鸿山庄,你是说这个年纪看上去比我都大的人,今年不到三岁?”
见自家妹妹对这么明显的瞎话都老实回应,董世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跟他废话什么?!”
董世锦颇为委屈,“谁让这两人一个说的比一个离谱。大哥,你真的相信这个褚远画就是孤鸿山庄的人?怕不是名字也是参照褚远诗他们编的!”
“三小姐,”杨济温言道:“恐怕你不得不信了。”
对董世锦而言,杨济的话比亲哥的还可信,虽然她心里还怀疑褚远画身份的真实性,但总算愿意正眼看他了。
不带任何偏见地看,褚远画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确实俊美非常,又着白衣戴金腰带,细看下他的衣服上还用金线绣了云纹,确实有几分贵气。
仔细一打量,董世锦便信了五分,“可是……”
“褚公子便是孤鸿山庄走失的三公子。”杨济耐心解释,“江湖上鲜少有人提起他,你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董世锦恍然大悟:“你居然还活着!”
凌泉托着下巴,笑道:“这话听着可不太吉利。”
“关你什么事啊!”董世锦下意识地回击,而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不妥,又道:“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褚家三儿子已经失踪十几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
“这话倒是不假。”董世钰欣慰地点点头,“所以我们只知道他是褚家认回的三子,至于是不是当年走失的那个,就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了。”
自褚远画回山庄以来,便时常听到类似质疑的话,哪怕他拿出儿时衣物,又经过数次滴血验亲,也无法打消所有人的疑虑。董氏兄妹的话,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造不成太大伤害。
“可惜如今江湖上话语权最大的人,都承认了他身份。”凌泉双手一摊,“不论你们信不信,都只能把他当成那什么山庄的少主看待。”
“呵呵,”董世钰陪笑道:“那倒也是。”
没人再接话,屋内静得出奇。
这让本就是被嘈杂声吵醒的兄妹两人,又重拾困意。
凌泉看在眼里,适时开口:“好了,既然几位的好奇心得以满足,那就麻烦将行李还给我们吧。”
董世钰一激灵,瞬间清醒,他暗示性地朝凌泉笑了笑,“两位刚来郁林就撞上了些破事,连这儿的风土人情都没好好感受过就要走的话,我……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凌泉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阴蚀蛊的事,忍笑道:“我只是想拿回行李,可没说要走啊。少镖头说这番话,莫不是在暗示我们离开?”
“没有、没有。”董世钰松了口气,连连否认,“我只是怕你们走得太快,让我没机会尽地主之谊。既如此,你们二位就继续住昨晚的厢房,至于行李,我马上安排人尽数归还。”
*
褚远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凌泉一起在镖局住了下来。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董世钰会默认他和凌泉一起留下,他们看起来这么形影不离吗?
早饭过后,董氏兄妹和杨济各忙各的去了,剩下无所事事的褚、凌二人。领回各自的行李后,两人就坐在褚远画的厢房里,各自检查。
褚远画当即抓住机会,对凌泉说出自己的疑惑。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又怎么了,这让你感到困扰了吗?”凌泉一边查看竹筒中的蛊虫,一边随口回复:“你之前感谢我的时候,不是还说承包我在郁林的费用吗?这才两天呢,你就受不了了?更何况我还没花你钱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的事可多着呢。”凌泉关上最后一支竹筒,抬眼看向褚远画,“我这些宝贝现在还能生龙活虎、活奔乱跳,已经是一件奇事。”
褚远画一脸茫然。
“我的功夫没你那么高,全靠这些小虫子自保。若是这些蛊虫连着竹筒一起,被一把火烧个干净,我可就造不成一点威胁了。”
“蛊没了,重新炼不就好了吗?”
“哇噻,”凌泉张了张嘴,第一次觉得自己词穷,“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知道炼蛊的要求和步骤吗?要炼一只厉害的蛊需要的时间可不比锻一把好剑少。”
褚远画摇摇头,“我既不懂炼蛊也不懂锻剑,若是我知道如何锻剑,就不必来郁林寻忘锋庐了。”
“原来你是特意来铸剑的,我说怎么一提那块玄铁你就改变主意呢。”
凌泉不提这茬倒还好,一提就让褚远画想起自己昨晚听到的内容,“你昨日特意追上来,就是为了将我带回镖局吗?”
凌泉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褚远画话里的意思,却一点没有密谋被发现的心虚,反而坦然一笑:“原来你都听到了。不错,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他以为谭磊是我杀的,便提议帮我栽赃给你。”
“你答应了。”不知为何,褚远画心里闷闷的。
“他给钱,我为什么不答应啊?”凌泉理所当然地说。
褚远画没回应,凌泉终于意识到他情绪不大对劲,“你好像不太高兴……我知道了,我这种行为在你眼里算背叛吧?”
这句话成功让褚远画更迷茫了,背叛?算不上吧。他和凌泉目前认识不到两天,连朋友都算不上,对方为了好处把他卖了……好像挺正常的?
而且对方从未承诺过他什么,反倒是董世钰,花了钱,事情还没办成。这么一想,褚远画心境豁然了不少。
“不,实际上,你不仅没害我,还帮了我不少忙。”说着,褚远画的视线又飘到凌泉的左耳上,原本趴在上面的蜘蛛已经不见踪影,受损的皮肤也恢复如初,“不过你这么耍少镖头,恐怕他会怀恨在心。你当真还要留在镖局吗?”
“我又不是什么名门大侠,不过是一个蓝绍来的无名小卒,收钱不办事,再寻常不过了。他找我办事前,就该弄清楚我的为人。”凌泉晃着双腿,神色自得,“至于报复么,我倒真想看看他的本事。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
“我?”
“你功夫这么厉害,只要有你在镖局,他们就难以伤到我。”凌泉把竹筒收好后,直视褚远画的眼睛,“你总不会有意见吧?”
褚远画沉思片刻,道:“无论如何,你都帮了我不少,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
“你既是蓝绍国人,为何会不远千里跑来郁林?”
“你这问题未免太霸道,我是蓝绍人,难道就要一辈子留在蓝绍吗?”凌泉嘴里抱怨,面上却笑嘻嘻的未见恼色,“我没出过远门,想来大亓玩玩,不可以吗?”
思及凌泉的行为作风,他给出的理由倒也不无可能。
“自然没问题,这是你的自由。”
“那就这么说定了,在郁林这段时间,咱们吃住都在镖局,互相有个照应。”
虽然褚远画不觉得有多少自己照应凌泉的空间,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这就对啦,反正你都要在这边铸剑,有冤大头愿意提供吃住,又何必自掏荷包呢。哦,虽然你也差钱吧。”凌泉展颜道。
这一笑令褚远画有些慌神。
其实凌泉的样貌相当秀致无害,若是他平日里性子收敛一些,也许……就不需要保镖了?
不对,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褚远画定下心神,抛却杂念。
“你方才提到,你的蛊还活着是一桩奇事,这是为什么?”
凌泉得意地哼了一声,倒有几分符合其年龄的可爱,“我刚才也说了,若是把我的蛊当成威胁,一把火烧了对他们有好处;但若是想利用我的蛊做坏事,当然还是留着好啦。”
“他们会用蛊吗?”
“所以把我也留下了呀。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凌泉双手交叉于胸前,“死一个没有户帖的苗人,能有几个人在乎?”
褚远画蹙眉道:“可是那位杨先生看起来确实和善,不像坏人。”
“哼,别人我不知道,但这位少镖头没下令烧毁我的竹筒,指定心里有鬼。”凌泉别过头去,冷哼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早些年可有不少武林中人专门去蓝绍‘请’蛊师替他们做事呢。”
褚远画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当下来了兴趣,“做什么事?”
大抵是他认真请教的模样取悦了凌泉,后者脸上又重新挂上笑意,“该说你傻好呢,还是天真好呢。还能做什么事?当然是损人利己的事啦。不管是门派斗争还是私人仇怨,人总是见不得自己的敌人好过的。
“若是明着斗不过,就会有人想要暗地里使绊子,这种事一旦传开,就会有很多人效仿。在我小时候,常有人来找我们寨子的蛊师,不过近几年几乎没什么外人过来。”
褚远画垂眸,思忖片刻,道:“可能是有了武林盟主,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我倒是觉得,你口中三年前那场与魔教的战争,令大部分人元气大伤,短时间内生不出作恶之心。”凌泉把玩着手中的银制耳饰,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过这段日子,似乎就要死灰复燃了。”
褚远画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何出此言?”
谁知下一瞬,凌泉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随便说说的。”
褚远画虽知事实并非如此,却也无法进一步逼问,也不过多纠结。
比起江湖上的暗潮汹涌,他有一件更感兴趣的事,“我听师父说起过苗疆蛊术,他说这种秘术这种秘术传女不传男,可你……”
褚远画正想继续往下问,却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正在缓慢靠近,那人为了防止被发现,走两步还会顿一下。
但这没有逃过褚远画的耳朵。他正打算示意凌泉停止交谈,对方却摇了摇头,并爽快地回了话。
“是啊,确实是传女不传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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