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对方应得如此干脆,褚远画连接下来的措辞都没准备好,“那你怎么……?”
“我从没说过自己会炼蛊。”凌泉狡黠一笑,“蛊术大致可分为炼蛊、下蛊、驭蛊和解蛊四部分,我不会炼蛊,但剩下的三部分嘛,却是手到擒来。不信的话……
“门外那位小哥,进来跳支舞呗。”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银铃手串。
“什么时候——”陈快腿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动作走进门,接着,又扭动身躯跳起舞来,本该柔美的舞步由他僵硬且不协调的四肢展现,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凌泉托着腮欣赏起来,“什么时候?你是想问什么时候发现你在偷听,还是问我什么时候下的蛊?”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对现在的陈快腿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干脆闭紧嘴巴,当一个沉默的舞者。
“你喜欢偷听,却不喜欢说话,是不是?”凌泉偏了偏头,神态柔和,若不是他手上正抚弄着一只不知从何处爬来的小蝎子,倒真称得上天真和善。
“去吧,好孩子。”这是凌泉迄今为止最轻柔的语气,会话对象却是一只蝎子,这使场面有种难言的诡异。
随着凌泉温柔的命令,他手上的蝎子迅速沿着他的衣袖跑到地面上,又很快爬到陈快腿身上,在后者惊恐的表情中,从他的鼻孔钻了进去。陈快腿双手还在摆动
“啊啊啊——”
陈快腿终于不再装哑巴了。
“又不痛,你瞎叫唤什么,是想把其他人都引过来吗?”凌泉杏眼圆睁,模样颇为无害。
“对、对不起,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路过,不是有意要偷听的。”陈快腿小声辩解,神情恳切,令人动容。
凌泉笑了笑,“你总是这么‘不小心’,可是会知道不少秘密的。”语毕,他又摇了摇手中的手串。
陈快腿的四肢终于又属于他自己了。他气都没喘匀,就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小的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什么事啊?”凌泉看起来真的很疑惑,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连陈快腿这种称得上机灵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凌泉满意,只好试探着开口:“呃……就是你不会炼蛊的事?”
“哈?”凌泉不屑道:“我若是怕别人知道,压根不会自己说出来。你要是想告诉你主子,就尽情去说好了。”
“不敢,不敢……”陈快腿低眉顺眼地说,“不知道凌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真奇怪,我从来没吩咐过你,哪来的‘还’?”
凌泉语调不急不缓,却听得陈快腿胆战心惊,他还不知道那只钻进他身体里的蛊会怎么折磨他呢。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你别紧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你没事。”凌泉的右手闲不住似的卷着自己的鬓发,“我想你的消息一定很灵通,不知道郁林城内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闻言,褚远画忍不住往凌泉的方向看去,少年的表情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凌泉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来玩玩的吗?
陈快腿眼珠子转了转,努力回想一番,恭敬道:“小的不曾听过有什么怪事。”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凌泉一眼,见后者表情还算柔和,又壮着胆子道:“那……这蛊……?”
“只要你老实一点,这蛊就要不了你的命。”
陈快腿欲哭无泪,“就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凌泉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看你也挺闲的,就由你来带我们去忘锋庐看看吧。这位褚小哥想锻一把新剑。”
陈快腿不敢回绝,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
*
白天的郁林城十分热闹,街上的店铺大门敞开,悬于门口的幌子随风飘荡,迎接来来往往的行人。挑着扁担的货郎、扛着草靶子的糖葫芦小贩窜梭在街头巷尾,大声叫卖自己的商品。
凌泉经不住诱惑,才过了一条街,就一手糖人一手酥饼,还有一些拿不下的小食由陈快腿提着。当然,用的是陈快腿的钱。
见凌泉又要对草靶子上的糖葫芦下手,陈快腿连忙制止:“凌少侠,忘锋庐的老铁匠脾气古怪,只肯在上午接活,咱们还是快些过去,莫要误了时辰。”
凌泉仰头看了看空中高挂的太阳,撇撇嘴,“好吧,要去忘锋庐铸剑,确实得按他们的规矩来。”
陈快腿本来准备了一堆腹稿打算用来对付凌泉,没想到对方应得那么爽快,不由愣了一下。
“傻了么,不是说要快些过去吗?”许是日头太大,凌泉没了装乖的兴致,恶狠狠道。
陈快腿立刻回神,加快脚步走在前面带路。
等过了最繁荣的几条街后,路旁的铺子和行人都越来越少。
凌泉都要怀疑陈快腿故意带错路时,终于看到前方桃树旁的铺子。
忘锋庐位于郁林城的最西边,临近西城门,铺面不大,一块陈旧的木匾挂于大门正上方,上书“忘锋庐”。还未走近,三人便能听到里面传来铿锵有力的打铁声。
他们刚行至铺子门口,锻铁炉中涌出的热浪便迫不及待地扑到他们脸上。
站在炉子旁的汉子个头高大、皮肤黢黑,他结实的右臂正举着手锤捶打炉中烧红的铁块。
哪怕人都走到他跟前了,他也不理,依旧专心于手头的工作。
“抱歉,三位客人,我们这行做工的时候必须专心,即使新客来了也无法中断,否则会影响成品的品质。”铺子里走出一个身材没那么夸张的青年,“招待不周,请勿见怪。”
“不妨事,严谨点挺好的。不过,”凌泉说着,又好奇地朝屋内张望,里头大约还有四五个汉子,都埋头干着自己的工作。“你们的铺子那么出名,我还以为会很气派呢。”
青年好脾气地笑笑,“出名与气派,可不存在必然的联系。如果你们是来参观的,可以打道回府了。”
“关先生,别急着赶人,我们是来铸剑的。”陈快腿闻言,立刻跑上前表明目的。
“哦?原来是快腿带来的人。”关先生看了一眼铺子前空地上的日晷,“确实还未到午时。请跟我来。”
他领着三人往铺子后方走去。
陈快腿扯着凌泉走在最后面,小声道:“此人名叫关修竹,是忘锋庐的老板,忘锋庐选学徒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对锻造的热情,他们对赚多少钱或者做大做强没有兴趣。”
凌泉一脸莫名,“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这不是怕你不小心得罪了关先生,到时候没办法锻剑,又要来找我麻烦嘛。”陈快腿快速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又在凌泉变脸色之前补充道:“总之,关先生对送来的铁块也有一定要求,要是褚少侠那块玄铁入不了他的法眼,可怨不得我。”
“你说这么多,就是怕事情办不成我迁怒你?”凌泉终于明白过来,“我像是那种人吗?”
“呵呵,不像,不像。”陈快腿干笑了两声,明智地闭上了嘴。
铺子正后方有一片小竹林,距离忘锋庐不到半里,竹林前有一座石亭。看来这就是关修竹接待来客的地方。
褚远画紧跟在关修竹后面进了石亭。
“这位少侠,请吧。”
在关修竹的示意下,褚远画把背上的布包放到石桌上,又将其解开,露出里面的玄铁来。
该玄铁约摸二尺长、四寸宽、三寸厚,通体玄黑,隐隐透着红光。
关修竹只看了一眼,当即双眼放光,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他上手摸了摸,笑得更加满意了,“这确实是块好铁,你这单生意我做了。”
“多谢关先生……”
听到关修竹肯定的话语,原本落在后面的凌泉迅速凑上前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快让我也瞧瞧有多好!”
可惜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盯着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修竹脸色未变,微笑着问:“小兄弟觉得如何呢?”
“哈哈,确实是块好铁。”凌泉干笑了一声,识趣道:“你们继续。”
褚远画作揖道,“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你看着给吧。”关修竹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而问道:“你有自备图纸吗?”
“有的,先生。”褚远画从怀中拿出泛黄的纸张展开,上面画着剑的样式。
关修竹接过图纸,仔细观摩,“不错,你带来的玄铁打造成这样一柄重剑正合适。是你自己作的图吗?”
“实不相瞒,此图出自家师之手,玄铁也是他赠与我的。”
关修竹来了兴致,“你师父是谁?”
“家师道号云机。”
“原来是云机道长的徒弟。”关修竹又认真打量一番褚远画,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不错,不错。你师父近来可好?”
“……家师已经仙逝。”
“咳咳……节哀。”没料到随口一句寒暄就戳中人家的伤心事,关修竹掩饰地咳嗽两声,“你想好剑的名字了吗?”
“嗯,就叫‘断水’。”
“断水?没想到你人看着老实,口气倒是不小。”关修竹嘴上抱怨,表情却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有几分欣喜,“好,就叫‘断水’!你且回去,六个月后来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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