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凌二人就这样在铁衣镖局住了几日。
但他们与董世钰没多少交情,这让褚远画总觉得不自在,宁愿在城里随便找间客栈,并愿意多支付一份费用带着凌泉一起住。
可惜凌泉拒绝了,也不知他是铁了心想贪少镖头的便宜,还是另有目的。
他自己不愿意走,也拉着褚远画不让走,说是担心褚远画这座靠山一走,自己就要遭遇不测。
不过他们同住镖局期间,也并非形影不离,凌泉经常早出晚归,不知所踪。
褚远画也不愿独自留在镖局讨嫌,更多时候是去城西的忘锋庐待着,或是练剑,或是观摩锻剑的过程。此外,他也试图从关修竹口中打探劳百德的下落,可惜对方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反正无事,他就分出大半时间,在城中四处劳百德的下落。
再说东道主董世钰,他受了阴蚀蛊的苦,难以人事,便时常跑到凌泉跟前恳求他为其解蛊。
凌泉不胜其烦,他心知董世钰急/色,若是长久用阴蚀蛊戏耍他,只怕会不断加深其心中的怨气,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替他暂缓了阴蚀蛊,骗他说已经彻底解了。
*
一晃眼,到了三月中旬。
这日,不到卯时,天空尚未泛白,褚远画便被一阵撞击窗户的声音吵醒。
他打开窗户,一只灰褐色鸿雁立即飞扑进他怀里。这是孤鸿山庄养的禽类,必要时可用于传递书信。褚远画留在山庄的那段时间,妹妹褚远诗就常领着他去给鸟儿们喂食,以便这些鸿雁认主。
没记错的话,这只鸿雁名叫灰羽。
褚远画看向雁腿上绑着的纸帛,拧了拧眉,鸿雁能带的书信大小有限,话不了多少家常,因此这次带来的帛书上写的,必定是紧急的消息。
思及此,他连忙将雁腿上的纸帛解下,于手中展开。
纸帛上只写了“哥危,速回”四个字,字迹工整有力、笔锋清晰,一看便知是出自他的小妹褚远诗之手。
信中的“哥”自然指的是他们去年底就昏迷在床的二哥褚远戈。
虽然自褚远画归家以来,就没有和自己名义上的二哥交流过,但毕竟有血缘在,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他收好信纸,关上窗户,回到床边取了外衣穿上。不论如何,他都必须回雁城了。
在离开前,他需要对镖局的人以及凌泉都知会一声。
灰羽落到他的肩头,蹭了蹭褚远画的脸颊,估摸它是连夜飞过来的,路上没有食物补给,想必是饿了。
连夜赶了这么久的路,灰羽必定又累又饿。
褚远画在院子里摘了几片叶子置于书案上,灰羽见了,立刻欢快地朝自己的食物飞过去。
他的东西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就打点完毕。
此时,东边的天空堪堪吐白,院子里也有了其他人活动的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走到隔壁厢房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在他敲到第十下时,屋里头终于传来凌泉有气无力的抱怨。
“谁啊?敲错门了吧,我又不用早起操练。”
“是我,”褚远画不自在地报上自己的全名,“褚远画。”
里面又没了动静,就在褚远画以为对方又睡过去的时候,凌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进来说吧,门没上锁。”
他都这么说了,褚远画也就不客气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厢房临时的主人靠在床头,未经梳理的长发凌乱地散着,眼睛要闭不闭,看上去他正竭力与睡魔作斗争。
“凌泉。”褚远画轻声唤道,在对方的要求下,他早就放弃了“凌兄”这个称呼。
凌泉用双手撑开双眼,勉强清醒道:“如果你是闲着无聊故意来吵我玩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来与你辞别的,我打算离开郁林了。”
“你要去哪儿,直接去就好了。你起得那么早,要是每天出门前都过来说一声,我还睡不睡了……”凌泉说着说着,眼睛又要闭上了。
就在他上下眼皮即将贴合到一起时,才终于回味过来褚远画说了什么,“等等……你要离开郁林?为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二哥正昏睡不醒。今天一早,灰羽传信过来,信上说二哥情况不妙,让我快些回去。”
凌泉又清醒了不少,疑惑道:“可你又不是大夫,回去有什么用?”
“……毕竟是亲人病危,哪有不回去的道理。”
凌泉没再反驳,“说起来,你二哥到底是什么病症,都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怎么才能更危险?”
“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有回去亲眼见了才知道。你继续睡吧,我也该出发了。”
褚远画转身欲走,又因凌泉的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你不找劳百德了?”
“像这样大海捞针地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况且,我连劳百德是否活着都不知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褚远画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我……难道没有问过你吗?你当时说不认得。”
“其实,这都是我对你的考验。”凌泉故作老成道:“恭喜你啊,褚小兄弟,你经过了老夫的考验。”
褚远画眉头跳了跳,“你不会要说,你就是劳百德吧?”他就不该留下来浪费时间。
“不不不。”凌泉伸出右食指,左右摆了摆,“我是劳百德的弟弟——劳缺德。”
“凌泉,”褚远画哭笑不得,“我真的没空跟你闹了。”
“我也没跟你闹。”凌泉“噌”地坐了起来,神色较之方才严肃了不少,“其实我认为,你二哥可能不是病了,是中蛊了。”
“中蛊?”褚远画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嗯。我之前说过,武林中有些人会去蓝绍找蛊师给他们的仇家或是对头下蛊。既然你爹是武林盟主,那么你们家就极有可能被某些没选上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番话确实让人难以反驳。“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褚远画还是懂的。
“目前来看,你二哥的症状有点像中了离魂蛊。不过我从未听过离魂蛊还有恶化的情况,故无法十分笃定。”凌泉打了个响指,“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带我一起去雁城,看看你二哥的情况,信不过的话,我也不强求,反正也不是我亲哥。”
“你打算帮我,为什么?”
“如果有一柄名剑问世,你不会想去瞧瞧吗?离魂蛊的炼制条件很复杂,我只在师父口中听过,还从未见过呢。而且离魂蛊只能让人神魂离体、昏迷不醒,没听说还有更危险的情况,也许是什么炼蛊高手研究出来的新品种。我岂有不去会会的道理?”
褚远画不再犹豫,选择死马当活马医,“那就麻烦你了。”
事情已经说定,凌泉也不拖沓,起床、换衣、洗漱一气呵成。
在收拾行李时,褚远画注意到,凌泉有一个密封的黑色小罐。
“这里面装的也是蛊吗?”
凌泉有好几个装蛊的竹筒,这样的小罐却只有一个,难道里面装的蛊特别危险吗?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褚远画虽然好奇,但鉴于凌泉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知道继续追问也是无济于事,遂作罢。
凌泉把自己的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全塞进包袱里,打好结,又将装蛊虫的竹筒装进斜背在身上的黑色小包,“好了,咱们走吧!”
“不和镖局的人说一声吗?”褚远画问道:“而且,少镖头和陈快腿中了你的蛊,不用给他们解药吗?”
“你人未免太好了吧。”凌泉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变了张笑脸,“放心吧,解药我已经留下了,不过嘛……能不能找到,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褚远画还想说点什么,凌泉却不耐道起来,“别磨磨唧唧的了,到底是你的家事还是我的家事?快走吧!”
说罢,拉着对方的手风风火火地往马厩奔去,牵出名为“白雪”和“赤月”的两匹良驹,离开了镖局。
*
从郁林到雁城约摸一千里,若是路上没有其他事情耽搁,加上休息与补给,最快十天就能到雁城。
褚远画与凌泉骑马并行,不禁想到,蓝绍国与郁林城相距少说三千里,对方此前没有坐骑与盘缠,如何走过这么远的路呢?
再一想第一次见凌泉时的场景,身穿异族服饰的少年带着叮当作响的银饰,蹦跳着跑进他的视线,心中顿时萌生出几分……敬佩。
凌泉虽然有时候脾气阴晴不定,但总是笑脸见人的多。无论时候都笑得出来,何尝不是一种优点?
至少褚远画就做不到。
他不大喜欢与人打交道,故而在忘锋庐和寡言的铁匠们相处时,他会更轻松自在些。
但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对于性格跳脱、嘴上没把门的凌泉,他竟不觉得讨厌。
突然间,他感到脖子上缠了什么光滑又冰凉的物体,低头一看,一条一指宽的小黑蛇正面朝着他,嘴里吐出信子来。
褚远画的身子瞬间绷紧。
“小褚,骑马的时候可不兴走神啊。”凌泉笑道。
“这蛇是你带来的,怎么没见过?”
“刚认识的新朋友,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黑曜。它好像很喜欢你呢,要不要打个招呼?”
褚远画不知道“刚”具体是什么时候,只知道黑曜在他脖子上缠得更紧了,下意识地听了凌泉的话,对一条蛇打起招呼来,“呃……你好。”
凌泉再度被他逗笑,“小褚,做人也不兴太老实啊。”
“……”
“不过,我就喜欢老实人。”
这文真的会有人看吗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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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雁城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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