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公公亲自将旨意送了过来。
魏长敛谢恩接旨,李公公忍不住提醒道:“魏少卿,即便有陛下的旨意,贸然搜查太尉府也定会引起太尉的不满,矛头很容易指向您。陛下让我提醒您,定要万事小心。”
“多谢陛下提醒,臣记住了。”
“还有……陛下说昨日是他的不是,请魏少卿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魏长敛神色微变,随即道:“烦请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臣没有讲那些话放在心上,但也请陛下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大楚虽民风开放,但这终究不合常理,陛下切不可……李公公懂我意思吧?”
“少卿放心,老奴一定将话送到。”李公公拱手道,“那少卿,老奴就先回宫了。”
“嗯,李公公慢走。”
目送李公公离开后,魏长敛便拿着旨意去了地牢。
地牢里,刘叔正给各个牢房的犯人送饭。看见魏长敛,刘叔连忙行礼:“魏少卿。”
魏长敛扶起刘叔说:“长公主已经下令让刘叔你进宫,你怎么还在这里?”
刘叔先道:“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多年,已经习惯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进宫,前段日子来的那个姑娘居然是长公主……”
“世事无常,刘叔您苦了大半辈子,这也是应得的。”
“话虽如此,可真要走了,还是有些舍不得啊——”刘叔感慨道,“说起来魏少卿您到大理寺也有八年了,就没有想过往上走走吗?”
刘叔在大理寺呆了四十年,经历过很多任大理寺少卿,魏长敛是在任时间最长的一位。八年来,楚青烈不止一次说过要给魏长敛升官,魏长敛却都拒绝了。
以往刘叔不敢问,但现在都要走了,他不想留下什么遗憾,于是将藏在心里八年的问题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魏长敛沉默了片刻,道:“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其实并不难想。一个人会在一个地方呆上很长时间,无非就那么两种原因,一种放不下一种迫不得已,我恰好两种都占而已。”
“少卿有放不下的理由?”
“迫不得已的成分更多吧。”魏长敛苦笑一声说,“好了,时辰不早了,长公主的人估计快到了,你先去准备准备吧。进宫好好干,你儿子的仕途不成问题。”
“那就借少卿吉言了。”刘叔最后对魏长敛行了一礼,“魏少卿,保重。”
“嗯。”
刘叔走后,魏长敛又命其他狱卒离开,而后亲自打开了前太尉夏衡的牢房门。
“你来了。”夏衡睁开眼,“看样子,他把东西给你了。”
魏长敛把手中的旨意交给夏衡,夏衡接过旨意打开一看,不禁失笑出声。
魏长敛不解:“你笑什么?”
“官员多起被杀事件疑似朝廷命官所为,现特允大理寺搜查各官员府邸,凡可疑者一律拘留大理寺,有异者上奏……好一个有异者上奏,他这是准备把矛头指向自己呢。”夏衡合上旨意还给魏长敛,“他对你,可真是不一般。”
魏长敛皱眉:“你怎么也跟着瞎凑热闹?”
夏衡叹气道:“我成日呆在牢里又没事可做,除了听狱卒们闲聊自己瞎想,我还能做什么?你又不肯找人陪我,倒是那天那位桂花姑娘有些意思。”
“劝你别瞎想了。”魏长敛淡言,“那位桂花姑娘乃失踪多年的长公主楚晴,如今夏太尉您乃罪人之身,还想做公主驸马不成?”
“驸马什么的现在离我太遥远,自然是不敢想的。”夏衡摆手道,“所以不知魏少卿何时能把我从这地方弄出去?八年了,该收网了。”
“还不是时候。”魏长敛握紧手中的旨意说,“请太尉放心,等时机成熟,您自然可以离开这里,回去接着做您风风光光的太尉大人。”
说完,魏长敛便转身关上牢房门准备离开。
忽然,夏衡开口道:“那你呢?”
魏长敛停住脚步:“什么?”
“八年前,你探破廖知远阴谋以退为进救了我一命并推举他上位,现在又要为我翻案,你图什么?”
魏长敛想了想,回头道:“若我说……我图夏太尉您一个人情,您信吗?”
“那自然是不信的。”夏衡起身走到牢房边与魏长敛对视,“你的眼睛里,有很强的恨意。你在恨谁?廖知远?还是楚……”
“这是我自己的事。”魏长敛打断他说,“不要忘了,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你想出去,只能靠我。”
对于魏长敛的威胁,夏衡并不放在心上。
他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坐回干草堆上说:“那可未必。”
“你什么意思?”
“这大理寺……可不是只有一位少卿。”
提到雁阑珊,魏长敛神色变得很复杂,他转过身背对夏衡说:“或许吧。但你也要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八年,而他只有八天不到。靠他,你可能得再等八十年才能出去。”
话音落,魏长敛便离开了。
他走后,夏衡才低声开口:“换寻常人或许是要再等上八十年,但连州楚式可不一样……魏长敛,你这次怕是要算空了。”
…
午时过后,魏长敛和雁阑珊便带着大理寺的人到了太尉府。
有那一道旨意在,廖知远不得不让他们进来搜查。太尉府很大,搜查起来需要一定时间,廖知远便在偏殿备好了一壶茶,请魏长敛和雁阑珊在此等候。
对于大理寺的人,廖知远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与魏长敛更是无话可说。
魏长敛同样如此。
雁阑珊就这样成了两人的活靶子。
“雁少卿是江州人?”廖知远假模假样问,“江州掌门雁楚凉前辈一向不喜欢官场,怎么会让他的徒儿来朝廷做官?”
对上外人,雁阑珊收敛了许多,丢脸的点一个没说:“师父他老人家不喜欢官场,可他希望我出来见见世面。”
“哦?是吗?”廖知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与我认识的雁楚凉前辈似乎有些不一样。”
雁阑珊神色微变:“那不知在廖太尉眼里,我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廖知远假意思索片刻,说:“雁家的话……若我没记错,雁家与连州的楚家关系似乎很不错?”
雁阑珊看似轻松地说:“那当然,十四州同气连枝,家家户户关系都很好的。”
廖知远笑了笑,没再接话。
搜查的人不断来报,太尉府角角落落都没有异常。直到曲昭来报完最后一处,廖知远便放下茶杯,面带遗憾说:“很可惜,魏少卿这次算错了。我太尉府没有任何嫌疑。”
雁阑珊扭头看向魏长敛:“长敛……”
魏长敛面不改色放下茶杯,起身道:“还没搜完呢,廖太尉急什么?”
廖知远眼神冷了下去:“该搜的地方不该搜的地方都让魏少卿您的人搜过了,还有哪里?”
“廖太尉用来招呼我们的这间偏殿,似乎还没有搜过吧?”魏长敛笑问,“这样,就不麻烦别人了,这里我亲自来搜。”
廖知远深吸一口气,侧身道:“魏少卿,请。”
魏长敛开始挨着搜查,墙壁,柜子……各个角落都没有异常。
廖知远看着魏长敛绕房间搜查了一圈,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展开来。相反,雁阑珊的眉头紧紧皱着。
如果这间房里也没有,那线索就彻底断了。
魏长敛搜查完一圈,两手空空地起身。见状,廖知远道:“看来是没有了,那就请魏……”
话音未落,只见魏长敛走到窗边,弯腰敲了三下窗边的地板。而后起身拍了拍窗框,右边那面墙便凭空升起。
“是机关暗室。”雁阑珊惊道。
“怎么可能?!”廖知远神色突变,这里怎么会有机关暗室?
这个机关暗室并不大,至多只能容纳一人。魏长敛走进暗室,取下了放在墙中的一个木盒。
半晌,他拿着木盒转身,左手已然多了几条细线。
那是牵机线。
“廖太尉,这是何物?”魏长敛举起牵机线问,“若我没看错,这就是杀害傅家一家三口的凶器吧?”
虽然被突然冒出来的机关暗室摆了一道,但廖知远依旧很快冷静了下来,笑道:“凶器?这话可真有意思,牵机线虽然珍贵但并不珍稀,就算我藏了牵机线,又怎么能证明是我杀的人?”
雁阑珊抢在魏长敛面前开口:“牵机线在京城并不多见,而除了掌管军事的太尉您,还有谁可以一次性弄到上百根牵机线?”
“呵,雁少卿真会说笑,你看看魏少卿手上的线,别说上百根,十根都不一定有吧?有本事,就将剩下的牵机线从我这太尉府翻出来!”廖知远愤然挥袖,“可惜方才魏少卿已经派人搜过了,并没有发现剩下的牵机线。这是栽赃陷害,本官不认!”
“你!”
魏长敛拦住雁阑珊说:“确实,牵机线虽然珍贵,但以太尉您的本事,弄到几根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如此,那本官就没有嫌疑,你魏长敛没资格来搜我的府。来人,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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