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鬼皮来到房门前时,门口已然恢复一片死寂。鬼皮无声地将耳朵凑在门板上,耳边除了手指摩擦在门板上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声响。
也对,鬼皮的房间连偷儿都不想光顾,怎么会有人半夜偷抢?!鬼皮想了想,索性直接打开门,想要彻底查看一番。
可他刚刚将门打开,还没有走出去,,一件黑色的东西便迎面扑来。鬼皮吓了一跳,手臂一挥,那东西却又软绵轻飘地飞出去,缓缓落在地上。
细看后鬼皮才发觉,迎面飞来的东西其实是一封装在纯黑信封里的信。颜色完全与公寓的走廊融为一体,若不是鬼皮开门,只怕从门前经过也未必能发觉。
这样说来,刚刚确实有人在鬼皮门前……鬼皮躲在门后,无声地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走廊。走廊两旁漆黑的门隐藏在漆黑的墙壁里,只有不知从哪里照进来的光在黑亮的地面上形成一滩滩耀眼的“小水洼”。明亮的“水洼”却穿不透周围的黑暗,走廊里的黑暗仿佛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鬼皮手上的门板微微一动,脚下便传来一阵石头滚动声。他低头望去,正见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蹦跳着穿过“水洼”。石色青中透红纹,光影下红纹愈发鲜艳,犹如一根根血管。
说这块石头“不大不小”,是因为它刚好可以在鬼皮门上撞出响声,但大小上又可以令人不必靠得太近即可将其丢在鬼皮门上。
“究竟是谁呢?!”鬼皮捡起黑色信封退回房间,关紧房门后才撕开信封。一张好看的桃花笺立刻随着破碎的信封滑到鬼皮掌心,柔软得像那时金鱼瞧着他的眼神。
桃花笺上的字笔画细弱且轻,但鬼皮勉强还能认出它们。看了一眼桃花笺后,鬼皮倏然站起,片刻后又拿起桃花笺看了又看,随即将它丢在桌上,双手撑床,目光再度飘向窗外。
然而这次窗外的风景再也无法安抚他的焦躁。鬼皮一遍遍在心中念着桃花笺上的字,心跳越发剧烈。
“已经找到那件东西的位置。他今天不在,见信速来!”
桃花笺、“那件东西”……金鱼之前的确同鬼皮说过关于“生意”的事。当时鬼皮并没有完全答应与金鱼联手,他想他应该还有一点思考时间,可没想到金鱼这么快便有了眉目,并且现在便让鬼皮前去帮忙。
按照金鱼的说法,这的确是个赌一次的好机会。金鱼说他结局已定,可难道结局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这难道就是胖子指点的、“飞黄腾达”的机会?
可不仅胖子其人惯于捉弄旁人,金鱼也早已不复当时的单纯,得罪螃蟹的后果自不必说,连一直“旁观”的黑猫今天似乎也比较“看重”鬼皮……更重要的是,漆黑一片的环境里,鬼皮自己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激动却又怎么也想不起。
然而人一生中能有几次改变命运、与命运赌一次的机会呢?据说每个人一生至少会碰见三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能参透的却寥寥无几,看准比遇见更重要……
机会正随着时间流逝,鬼皮仿佛听到它一点点走远的声音……
还有若这次拒绝,明天他该怎样面对金鱼……
算了!鬼皮突然一掌拍在床上。即便这次失败,鬼皮仍然年轻,不是说一生至少碰见三次吗?!鬼皮抬头看看窗户对面的世界,那世界的美丽在他心中重新变得明艳动人、触手可及——若这次成功,说不定那种生活就在手心里了!
走在走廊上,面对无垠仿若内心的黑暗,鬼皮不得不承认,即便没有明艳动人的景色;没有对面世界里温文可爱的小女孩;也没有温柔可人的金鱼。单单只有一堆金灿灿的硬币,凭现在的鬼皮也很难拒绝它的诱惑。
命运当然不能等同于硬币,但现在的鬼皮也想不出除此之外它还能是什么。
一线淡淡灯光从螃蟹的房门下透出,门正虚掩着。鬼皮用手轻轻一碰,房门便无声无息地向一旁滑去。
黯淡的光线下,螃蟹屋里几乎什么都看不清。鬼皮只能看到偌大的房间里,地面中央放着一张精美的红色圆桌。桌上的红色桌布绣着金色丝线,烛火下流光溢彩,而照亮桌布的赫然是一支烟青色的蜡烛!
烛火如豆,呈现出鬼火般淡淡幽绿,极为甜美的香气随着烛火的跳跃缓缓散发在空气里。
可这支散发出甜美的蜡烛却令鬼皮联想起螃蟹。只有螃蟹才喜欢就着烛火看书,一边称赞鬼皮揉肩的力度,一边向众人灌输他统率不易!
鬼皮顿觉不妙,扭头便逃。可还没有迈出几步便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甜美的味道触手般从经七窍钻入身体,死死缠住鬼皮的五脏六腑。
巨大的影子借着烛光从房间一角沿着墙爬到鬼皮面前,好像要将鬼皮一口吞下般笼罩在鬼皮头顶。鬼皮想惊叫却没能叫出声,挣扎了足足半分钟才发觉那不过是一双手的影子,只是在烛火下映出了妖魔的模样。
那双手的影子柔若无骨地游荡在鬼皮面前的墙壁上,化为飞鸟翱翔云中。鬼皮正看得入神,它却又突然变幻模样,化为一只凶狠的野狼,兴奋地围着鬼皮转了几圈后仰天长号。
鬼皮目瞪口呆地看着墙上变幻莫测的光影。
“现在,你是我的猎物了。”片刻后,光影退去。螃蟹笼着双手从房间一角走出,慢腾腾地踱步到鬼皮面前,悠悠地看着鬼皮。
“首先,我想要你回答我一件事,为什么金鱼会喜欢你?!”
鬼皮沉默地盯着螃蟹,蜡烛甜美的味道压得他几近窒息,恐惧随着螃蟹的出现而缓缓蔓延。但鬼皮仍不打算回答螃蟹的问题,也不想在这问题面前退却。一丝沮丧从他心底钻出,与恼火和懊悔混杂在一处,撞得鬼皮的心口隐隐作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直到此时,鬼皮才终于想起方才收到的信到底哪里不对。
一封急着送达的信怎么会以“丢石头”的方式被放在鬼皮门前呢,如此岂不是故意延迟信被看到的时间?!而且送信人显然已经预料到信可能会放置在门上一段时间,还故意采用最为隐蔽的黑色信封。
另外信上的字迹也很奇怪,常人写字笔画必有轻重,只有一心模仿笔画走向,技术却不太娴熟的人才会写出力道极轻,唯有形似的字!
一切都是螃蟹为了诱他来此所布的局!
可如此一来,难道金鱼已经……
“金鱼……她怎么了?!”心中一慌,鬼皮脱口问道。
但马上鬼皮便后悔了,因为螃蟹立刻恶狠狠地翻了翻眼睛,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里刹那间只剩眼白,配上一双浓且黑的八字眉毛和浑身散发出的怒火,绿色的烛火下看起来比恶鬼更加渗人。
“我不太喜欢你的回答!”螃蟹突然贴近鬼皮,黑眼珠骤然从眼睑里浮出,他在鬼皮耳边耳边轻声低语。
与此同时,大片血迹骤然染透鬼皮靠近螃蟹的肩,鬼皮低头望去,见一片细如柳叶的小刀已扎在肩头。
鲜血泉涌,鬼皮却毫无知觉。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身体,觉得一切宛如梦境。
“这蜡烛我称它为彼岸花。好消息是你至死都不会有痛觉,坏消息是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流血到死——等你身体撑不住时,就已经太晚了!”
鬼皮的目光再度落在被鲜血浸透的肩上,脑海中止不住浮现出之前被精武捉住的景象,可这次他身边再没有珠子,连能提醒他挣扎着活下去的疼都没有。
“现在你总算懂规矩了!我们可以按照我的规矩好好谈。在我的地盘上,这就是我唯一一点小小要求!”螃蟹站在鬼皮面前,重新笼好手,脸上也逐渐恢复平静。
鬼皮却总觉得他似乎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感情,鬼皮从他眼底窥见了兴奋的光,那是一种猎物尽在掌握的满足。
“你觉得金鱼为什么会喜欢你?”螃蟹清了清嗓子,举行仪式般一字一顿地问。
“……”
“不知道吗?”
“……我只是为了工作,向上爬!”
“哈,结果命都要没了,还忠人之事?!”
“……”
“你喜欢她漂亮的外表,还有她对你的赞赏对吧——因为整间公寓里你从没听过一句好话,可那么漂亮的金鱼偏偏看中你这团烂泥!”
“胡说!”
“那你再说点其他的我看看?”
“我当然能——”
鬼皮冲口而出,可他只说出前几个字,脑海里便一片空白。
对啊,还有什么呢?鬼皮仔细地回忆他与金鱼相处的点点滴滴,目光慌乱地在地上绕来绕去,却没能挖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与金鱼互相倾慕吗?他与金鱼彼此关心吗?他与金鱼会编制共同的世界吗?都没有,他们似乎是某种意义上的互相成就,可两人始终走在不同的轨道上。
世上只有一个世界是两人都在的世界——就是他们一起梦想心爱之物的地方,可他们的心爱之物却彼此不同。
“怎么样,想出你们之间还有其他东西吗?”螃蟹微微弯下腰,看着陷入沉思的鬼皮,话语里早带了十足的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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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富人与穷人在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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