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与鬼皮保持着惊讶的表情,几乎同时向柳泉冲去。然而两个成人的动作最终竟不及一名孩童。
天使似乎早已感知到什么,猛地挣脱妈妈的手,赶在绿草和鬼皮之前抱住柳泉的手,哭得泣不成声。佩珂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转身看看窗外依旧宁静的夜空,终于转身跑上前抱住天使和失去意识的柳泉。
绿草和鬼皮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三人融为一体,成为世间坚不可摧的力量。
“……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只能掏钱!”绿草站在鬼皮的书桌旁,看着鬼皮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写画画后填上一笔足以令之卖身求财的数字,不由得感叹。
“没什么,本来我们的目的就不是省钱!日后你若也有这样的作用,可以毛遂自荐,我来帮你申请!”鬼皮看看绿草放光的双眼,笑着揶揄。
“算了吧!”绿草依依不舍地把目光挪开,干脆背对鬼皮坐上了桌子,“不过,我的意思是——在这局里,我们只能掏钱!”
“无论我们是否识破柳泉和佩珂的戏码。没有识破,硬币就会被当做‘追女资金’骗走,识破了,柳泉就会牺牲自己,利用亲情迫使我们让步!”
“你的意思是,柳泉从开始就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计划里获得硬币的优先程度远大于他的命?!”
“从某种意义上说,柳泉是个没有未来的人,而我们不同,我们想在公寓里做人,我们要考虑未来如何在侥幸成功后还能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所以只要我们不是同他一样穷凶极恶,一定会乖乖献出硬币。你看,他最后还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答应我们会自动退出公寓,一秒都没有犹豫!”
“不过现在已经晚了!”绿草悠闲地坐在桌面上,轻轻晃着腿,板着手指分析,“只要把那张字条挂上重物,从窗口丢下去,几天后硬币就到手了!我们和柳泉只是各取所需——只是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没有迟疑地把自己当做随用随取的资源呢?!”
“不是严肃的‘物化’,也不是上升到某一高度的‘被逼无奈,人性麻木’……”鬼皮向窗外轻轻丢出纸条,稍稍向窗外瞥了一眼,“你听过‘破窗效应’吧?教会一个人只需要用尽方法让他意识到‘这是资源’以及‘这件事可做’。在此之后,他甚至都不会问为什么教他的人不做同样的事,为什么做这件事的人总是他,某种所谓的‘存在即合理’!”
说完这话之后,鬼皮再也没说一个字,只是转身望向窗外。
绿草倒是如方才般悠闲地坐在桌子上,眯着眼睛似乎在细听失落在背后夜风中的音乐。
“成了吗?”过了半分钟,绿草自言自语般嘀咕。
“大概是。”鬼皮向窗口微微探出身体,看着公寓外广袤的荒野。
又是落日西沉,天边逐渐消失的光芒终于让鬼皮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揉揉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边最后一缕辉光,他脸上露出失落又满足的表情。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渐渐褪去光芒的天空让鬼皮产生出深深的罪恶感,但既然这一日时光如白驹过隙,显然也并不难过,算得上公寓里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之一——所以又有什么好难过呢?!
人生到底从什么时候快起来的?为了心中不该难过但依旧空荡的失落感,鬼皮竭力在其中装入思考。他还记得每个午后暖阳、落日余晖、月明之夜里,时光如凝脂细腻滑过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在现实里已经遍寻不见了,他只能想到在他面对美景发呆的同时,错过了多少更美的景色!
或许首先应该想想,“鬼皮”最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因为科技终究使得单一世界变成多世界无限叠加的空间,“走遍世界”终于变得不可能,而成为人类虚妄的贪婪——知道目标,才能放弃其他,充满遗憾地成为自己。
鬼皮,你一直在替别人工作,你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人呢?!
眼里的阳光终于辉煌地落幕,同时带走了心中的空荡。鬼皮轻轻吐出口气坐回椅子里,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晰,或许开头总要无可奈何地沿着别人的路行走,只要别忘记想出去的刹那。
鬼皮知道他在黑暗中一点点接近内里的自己,只不知那时候会看到怎样的风景,人生还有多长?!但既然拉扯也是徒劳,他总有一天会……
桌上的咖啡豆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被吸引的鬼皮愉快地循着气味的召唤,磨碎咖啡豆,在更加浓烈的香气里为自己煮好一杯足以忘我的咖啡。本来今天他不必出去,不过他终究耐不住寂寞出去转了转,远远地闻着炭火烤肉的香味,看着脚下的小孩子一边打闹,一边流口水,最后又盯着路灯边扑火的飞蛾看了许久。
“您这是怕睡着了?!”夜深之时,被鬼皮放了一天假的绿草回来了,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和酒味,唯独不见一毫脂粉香气,刚刚走进来便开始嘲弄鬼皮。
“我怕你在床下睡着了!”鬼皮没好气地抓起桌上的咖啡塞进绿草怀里,幸好绿草眼疾手快才没被咖啡溅在身上。
“老师,该不会是您喝剩下的吧?!”绿草笑眯眯地啜了一口,顿时苦得伸直了舌头,不得已在鬼皮的逼视下才一点点倒进嘴里。
“……老师,这次结束后,能不能放我两天假,不管我去做什么,您都不要打扰我?!”绿草苦着脸,将咖啡杯翻过来看着鬼皮。
“只要你活着回来。”鬼皮瞧了一眼绿草的打扮,无奈地点头。
“好嘞,老师!”绿草终于恢复了一丝精神。他动作麻利地抱着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钻进床底,随手关上灯。过了一会儿,床下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鬼皮的房间立刻浸没在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活着的东西仿佛都死了,属于夜的东西却活过来,在月色之晕中肆意妄为。
细微的声音从走廊以及房间各个角落传出来,好像许多细长的腿在水泥地面上划动,又像某种啮齿动物正啃咬地板。
“老师,‘他’今晚真的会来吗……还有,如果您死了我怎么办?!”鬼皮正屏气凝神,床板下突然传来“砰砰”的敲击声,紧接着传来绿草的声音。
“……鲁魏一定会妥善安置你的!”隔了一会儿,床上传来鬼皮冷淡的回答,随之而来的还有捏紧指骨的声响。
“不不,老师,我的意思是——您可以让鲁魏帮忙!用、用什么……”
“……白纸合同?从操作上并不难,只要事先拟定条款,我们同时按下指印,即可互换租客与非租客的身份,实现‘转租’——恐怕柳泉和‘他’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法。”
“但我不想这样做。如果让鲁魏来,我就无法保证最后的结果!”鬼皮停顿了一会儿,低声回答。
“老师,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在意凶徒的死活?!我听说您之前……”绿草突然听见某种东西狠狠撞在床头的声响,吓得顿时不再作声。
“……我在乎的不是凶徒,而是天使的亲生父亲。”过了一会儿,床板上传来鬼皮的声音,“柳泉虽然尽心尽力地扮演他的‘父亲’,天使却一直盼着他回来。即便每天的‘捉迷藏’时间只是望风,‘与爸爸一同下棋’的时光只是骗局的一部分,他也一直等着这场成人的闹剧落幕,相信某次‘捉迷藏’会变成真正的捉迷藏。只要他转身,爸爸就会出现在面前,和梦想中一样——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可他未必喜欢做天使的父亲,您也看到了——‘他’落在柜子里的‘求子瓶’。若不是他,柳泉不会将满柜子的衣服藏在墙壁里,那也是柳泉的血汗钱和心意。天使早就该成为大家眼里的公主,而不是懂事但压抑的‘小男孩’。”
“正是因为‘求子瓶’……所以我想‘他’心底应该还在乎天使,所以才会带着它。”
“您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天使其实是女孩,所以才会求子?难道不是重男轻女的‘他’最近才发觉妻子一直隐瞒孩子的性别,所以才愤怒地摔碎花瓶和求子瓶?”
“‘他’摔碎花瓶是因为那花瓶是假的,真品早就放在华姐的店里!”
“那张当票?!”绿草眨眨眼,记起那张鬼皮交给自己的当票。那天他几乎翻遍了整条“街”,最后才在角落里找到当铺。打听那间店的过程中,绿草似乎隐约听到那间店的主人正是“华姐”。
“对,那是花瓶摔碎当天,我被佩珂推出房门时在地上捡到的,为了得到它还假摔了一次!”鬼皮想起当时的情景,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额头,“当时我就研究过这张当票。我本想找个更好的机会接触华姐,可后来时间紧迫,只有让你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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