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还不配称为鲁魏的对手！”鬼皮轻蔑地笑笑，“你只不过是挖他墙角的小贼，在公寓内吸着旁人的血肉慢慢壮大。现在到了他拿回东西的时候了，他正在掀起你的老巢，推翻你赖以生存的环境和家，而你也只能东躲西藏！”
“东躲西藏？哼哼，我什么时候……”“他”听见“东躲西藏”几个字顿时开始冷笑，却又说不出辩解的话。揉着头发四下乱翻一通后，他突然变得十分暴躁，抓起手边的杯子恶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这个外人懂什么……什么血肉，我什么时候吸过柳泉的血肉，明明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那时不过是个新人，即使被人一拳砸在脸上也只能微笑！是他拼命找到我求我帮忙，是我帮他活下来！”
“当时他肯定不知道，所谓收留，就是将自己变成‘可消耗资源’，帮你一次次找到可以下手的‘大鱼’！”鬼皮丝毫不掩饰表情里的不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这样起家的。”
“当时你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小毛贼，凭一身本领躲着鲁魏的势力范围从他手下偷食，一直觊觎公寓内的资源但不敢进来——但遇到柳泉就不一样了。”
“你们利用白纸合同置换租客身份，你帮柳泉打退欺负他的人，柳泉负责帮你物色‘大鱼’。柳泉趁比赛之机探查对手手上的资源，只要发现有利可图，柳泉就会开始行骗，行骗的过程中他会尽量打探出对方存放资源的位置，而后晚上置换进来的你就利用本领把那人洗劫一空。因为公寓里本就有人夜间‘操作比赛’，所以即使第二天比赛突然结束，另外两个相互猜忌的人也不会怎样。”
“如果有人怀疑柳泉可能在行骗，柳泉就会将之引到两名棋友那里。老头和中年人都是一早安置在那里的，后期还有你的手下在周围保护，当然也是监视！”
鬼皮脑海里浮现出那两个人的身影。当日他与老头下棋故意闹事，那两人便在对面看热闹。在人群中不觉得什么，细看他们身上的气质却不同常人，透着一股戾气，旁边的人也似乎不自觉地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看到他们的时候，鬼皮终于明白老头和中年人为什么要做戏一样对话。他们本就是做戏，一次为了给鬼皮看，一次为了给“他”的手下看。
“原本按照你们事先拟定的计划，老头和中年人应该用半虚半实的证词侧面暗示柳泉和佩珂本就是夫妻，计划就会进入另一个分支——柳泉会进一步引导受骗人怀疑自己，最终让受骗人自己证明骗局，进而相信一对苦难夫妻为了生活不得不欺骗的故事。最终利用同情心收割钱财并且探出钱财所在，晚上受骗人依旧会被洗劫。”
“所以昨天你们向老板要钱也是演给我的一场戏，为了避免我当场下手？”“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椅子的扶手上，锐利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鬼皮的喉咙。
“毕竟我差点被划断喉咙！”感受到他的目光，鬼皮伸手在脖子上一划，“当时我正等着鲁魏对柳泉的调查结果，然而就在信使出现的同时有人竟在一旁窥视。虽然我没能看到你的背影，但这样的身手，我不觉得你只是普通毛贼。”
“所以我在那天回信的末尾添上一行，要求鲁魏查一查‘同行’里谁有这样的本领。”
“可惜公寓里‘人才济济’，鲁魏也没法确认是谁吧？！”“他”桀骜地“哼”了一声，拈起桌上一颗冷透的油炸花生米送进嘴里，“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其实还要更早……”鬼皮看着肆意而为的“他”，轻轻侧过身，让房间外的灯光照进来更多些。
“他”不满地嘟哝一声，费力地拧过身。
“公寓比赛第三天，我和绿草在柳泉房间里搜索，在桌子下发现一只矮柜。它的结构很特别，里面刚好能藏下一个身材不高、柔韧度不错的人，里面的东西也很特别，我们找到一只‘求子瓶’……”
听到“求子瓶”三个字，“他”指间的花生米突然落在了地上，微弯的脊背在鬼皮背后淡漠的光影里固定出奇怪而可笑的形状。但这幅模样只维持了一瞬，“他”很快又捡起花生放进嘴里，只是没有像方才那样轻巧地丢进嘴里。他低着头沉默地咀嚼那颗油腻的果实，乍看好像正在啃自己的手指。
“……矮柜里还有分属于两个人的头发。”鬼皮看着“他”的表情，无声无息地又向旁走了几步，慢慢靠在了门框上，“从那时候起，我和绿草就确定柳泉和你不是同一个人。结合其他线索，砸碎花瓶的是你而不是柳泉，那时候柳泉恐怕在做另一件事！”
“……你不好奇鲁魏对柳泉的调查结果吗？”
“他？”“他”轻蔑地笑，“我舍了多少东西，鲁魏到最后连我都不能一猜即中，怎么会知道他？！”
“鲁魏派的信使送给我一张申请表。”
“什么？！”这次，“他”的表情和动作都明显地僵硬了，随即低下头狠狠地磨牙，“没想到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人里竟有人暗通鲁魏……”
“不，鲁魏送来的是另一张……是柳泉自己填写的。”
“柳泉？”
“对，柳泉。”鬼皮点点头，“我在白区曾经的‘安全区’见过那种申请表。那是一种卖身契对吧？‘安全区’里为了大部分人稳定需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会在比赛里自动出局，享受相应待遇然后一点点消失。”
“当时我见过其中一人，他手臂上常常有伤。后来我得知申请的过程——为了确认申请人不会中途反悔，他们在考验期要先划破自己的皮肤，然后喝掉自己的血，最后吃掉带血的肉。能狠心做到这些，他们才能通过考验，因为他们还负责另一件事——控制住无法承受心理压力而发疯的同伴。”
“后来我在柳泉房间的矮柜里找到了另一张申请表，但上面的字迹与柳泉的那张完全不同……你其实早就对柳泉起了杀心，或者说觉得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太少，准备丢掉他了吧？！”
“丢掉？”面对鬼皮的诘问，“他”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笑到最后却没了声音，“……如果我不这么做，最后被丢掉的或许是我！”
“你早就发现了，虽然是你一手培养起的组织，但性格温和聪明的柳泉却比你更得人心？”
“……无论是‘棋友’还是兄弟，甚至佩珂和天使都对他怀有极高的好感。公寓的白天是他的，人前他忙前忙后，每次我回来其他人的态度都好像我远行许久，他们都忘记当初是怎样聚在一起的吗？！”
“但在我看来，你逐渐被疏远是因为你一直试图令他们发抖，让他们在你面前表现出畏惧。”鬼皮回忆起老头第二次见面时对他说的话，“即便有天使在，他们在你面前也连棋子也握不稳。在你面前，柳泉只是一名被塞在角落里的普通棋手——但即便如此，即使你只在夜晚出现，他们仍称呼你为夺目的太阳。柳泉当初对我吹牛，说他的棋艺好得让对手握不住棋子，他恐怕也在心底羡慕你！”
“……是这样，所以柳泉才会自己填写那张表？”“他”用三指夹住花生，慢慢将它按在桌上，“他发觉我的意图，打算最后帮我一次。”
“你恐怕不知道，常青藤夫人的审查比常青藤更加严格，如果不是本人填写一定不会通过！而且我在柳泉窗外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痕迹——”鬼皮深吸口气，不再去思考柳泉每天是如何悬挂在那里，“柳泉很可能想在考核通过后为自己制造一个意外，比如说失手从窗外滑落……如果他在考核后死亡，常青藤夫人一定会全额支付报酬，如果他在佩珂面前坠落，佩珂就会永远放弃他。”
“柳泉本来想隐藏这个秘密，却忍不住说漏了嘴。他对老头说‘会去很远的地方’，老头窥见端倪，打算借我的手搅乱计划、救下柳泉，因此第一次在我面前才没有按照剧本说出台词，而是不顾中年人的阻拦，拼命暗示我其中有假，最终只有中年人一个人完成了独角戏！”
鬼皮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慢慢挪动到房间中间，“他”却若无所觉，只是自顾自地望着黑暗中的一点，眼里闪着一点水光，似乎在回忆什么。
鬼皮继续靠近他，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佩珂会永远放弃他……可也说不定，是我永远都回不到该回到的位置！”“他”突然站起身，鬼皮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一道黑影便在眼前闪过，半明半暗里鬼皮只看到一双血丝满布的眼。
鬼皮只能凭着猜测，第一时间冲向故意敞开的门口。然而就在他到达门口时，耳边却传来窗户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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