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温暖的烟火气从屏风后腾起,香气也随之萦绕在房间之中。温度从“命运”手里的锅上传来,饭菜柔和的味道间,“命运”脸上总算又恢复了几分红润,流淌出安然的表情。
也许之后,一切都会变好。“命运”还可以把灰暗的房间收拾得光亮,给艾迪梳洗打扮一番——它在空旷的房间里一定更加开心,因为它可以肆意跳跃。
那些毫无记忆的时间里,压榨过他的人应该不会再来了,他们都不会在意一堆残渣一样的“命运”。虽然也可能很快被赶出公寓,但“命运”想再种一棵花树——之前的那棵还在盆里,只是仅剩一根黑色光秃的树干了,他想让它在离开公寓前开花,长出几片绿叶也可以……
“命运”将香气扑鼻的菜装盘,转身想绕过屏风。
可就在这时,透过屏风,一个倩影映入“命运”眼中。那是一个“命运”异常熟悉的影子,却比梦里更加清晰可见——她站在属于自己的花树旁,拈起手指充满疼爱地侍弄它,宽大的裙摆比花树的花也毫不逊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手里的菜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痴痴地凝视屏风上的倩影,心跳越来越快,而鼻端传来的饭菜香味则突然变得令人反胃!
恶心地捂住嘴后,“命运”狠狠地朝地上的菜踩了几脚。那是她,就是她,可他在做什么呢?!
可正要绕过屏风去拥抱她时,“命运”又犹豫着望向地上被踩烂的食物——他与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呢?!
“好了吗?”屏风后,“她”的问话声悠悠传来,好像比之前好听了许多。这声音如细丝缠绕在“命运”脖子上,“命运”的脚步不由得被声音牵动,缓缓绕过了屏风。
然而,在“命运”绕过屏风的同时,一声脆响便响彻“命运”脑海。
“你、你怎么……”回过神来后,“命运”抽动着嘴角,难以置信地指着“她”手里的半截树干,一时间说不出话。
“怎么啦~”披着硕大披肩的“她”转过头,对着“命运”露出黑黄的牙齿,雪亮的刀在“她”手里闪闪发亮,“这棵树死了,我劈了它就不会挡住远望的视线了!”
“这……它……”“命运”看见一点水珠从花树的伤口溢出,烛泪一样落下。
一瞬间,血涌上“命运”头顶,“命运”只觉得“她”手里那把刀很亮,亮得灼伤了他的眼,而当他感觉到这把刀握在自己手里时,温热的红色已经在眼前绽开。
“你——你侵占了我的生活,带走了我的命运!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一点幸福,你不能夺走它!”
“命运”听见一个几近非人的嘶吼声,异常高亢的声音化为声浪,几乎将他自己击倒。
“……你总算肯做这件事了!”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响在“命运”耳畔。
“婧婧!”“命运”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那才是她的声音。
“怎么会……我怎么会忘记你!”“命运”循声在鬼皮的房间里看到一张床。他满怀希望地上前,但婧婧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宛如许多匆忙流逝的岁月。
“命运”看着她的脸愣住了,那张合上双眸的脸安详宁静,不再留恋的表情已经与他彼岸相隔。
空落在“命运”心中回荡,他才注意到婧婧身旁已经没有那些维持生命的医疗仪器了,瘦弱却完美的身躯好像天使漏在人间的一片羽毛。
“你——终于回归完美了!”“命运”握住婧婧纤细的手,抚摸她的手指时突然发觉她掌心里藏着一张叠好的信纸。
“我们都应该回到当初我们最好的时光。但还是谢谢你,用半生的时光让我成为能离开你的人,让你成为我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变的骄傲!”
“不对……明明是你。”“命运”把写着纤弱字迹的信纸读了又读,将它叠好,宝贝般放进口袋里,“你策划了今天,你看出我无法容忍我们变成破败的模样,也知道我更不能容忍自己有这个念头,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可是你用一个无限长的告别留住我,在最后的时光里耐心等我慢慢长出离开你的翅膀……”
“为什么,我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为你做呢?!”
“因为那也是她的骄傲!”地上躺在“血泊”里的绿草掀掉头顶的假发,“因为你在看到她变化的同时,她也看到你的衰落。她的生命在腐朽,你的生命也好不到哪里,但你还能活下去!”
“说到底,她比你更加骄傲。所以你们才‘都应该回到当初的时光’,你以为她能容忍生病后发生的一切吗?!”
“那我们算什么呢?”“命运”低下头看着妻子的脸,“我们高傲、脆弱,自称相爱但又虚伪;共荣华患难,可这些时光里又充满矛盾;互相维持不值一文的自尊,然而全然无法在公寓里改变彼此的地位和处境,好像在演一场充满讽刺的戏剧!”
“可是你看,即便如此,你们仍努力伸展生命,不顾一切、尽可能地诠释爱的定义!”鬼皮从病床的另一侧绕过来,递给“命运”那本小狗送来的小册子。
“毁天灭地、柴米油盐都可以是爱。两只小虫于风中彼此勾连取暖,也是爱!”鬼皮打开小册子的最后一页,照片里的女子正在侍弄花树——婧婧的最后一页,正是她当初最灿烂的模样。
“我想,这是婧婧希望你能看到的。”鬼皮指着照片右下角,一个用红笔画成的爱心,“人可以自惭形秽,绝不能少了感受以及表达爱的心!”
“……希望去见你之前,我能带着我们的遗憾走完一生风景,能抛下其他成长成完整的模样,不信捷径、不用假装就能自然地高贵。然后我们会一起成为互相依靠的人——以后,谁也不用这样操心了!”
“命运”接过鬼皮递过来的小册子,在最后一张照片上落下了深深的吻。
“那么关于这次公寓比赛的结果……”“命运”耳边传来鬼皮的声音,绿草闻言也抬起头。
“命运”看了看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金毛犬,又看看公寓的窗户,最后神情平静地面对鬼皮,似乎已经下决心接受鬼皮所有可能的答案。
“你从明天起要重拾生活,百废待兴,照顾这么多金毛犬可能有点困难吧?!”鬼皮说着,走上前抱起那只他帮忙包扎过的小狗,“可以让我和我的朋友收养它们吗?这样一来,它们就丧失了‘代表婧婧’的资格,这场比赛就自动结束了——我保证我和我的朋友一定会照顾好它们!”
“……可、可以!”“命运”呆呆地看了鬼皮几秒,点了点头。但他突然想起了金毛犬,赶忙又对鬼皮摇摇手,蹲下身抚摸着金毛犬的背,在它耳边低声耳语。
金毛犬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舔围着自己的小狗,良久终于抬起头,缓缓退回了主人身旁——它们一定会陪在“命运”身边,但没有必要让小狗们与自己一同历尽艰辛——或许它们与人类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连思维也变成了人的模样。
又或许它们只是知道无法反抗,但以它们的聪明,应该早晚都会明白,它和主人的命运并无太多区别,只是遇到的困境不同。人该凭着自豪感前进,而不是相互鄙视、残杀,那样与磨得太过锋利的兵器毫无分别!
“之后,我可以去看它们吗?”“命运”总算同意把小狗托付给鬼皮,可在鬼皮接过小狗时又追在他身后问。
“可以。”鬼皮想了想,同意了“命运”的要求,但提出了条件,“你必须预约时间,否则我不能保证你顺利见到它们!”
“因为我们不能保证那时会在家里。”看着“命运”疑惑的表情,鬼皮耐心地对他解释,垂下眼用手轻轻抚摸小狗的背。
绿草却挑了一下眉,凭着对鬼皮的熟悉,他从鬼皮眼底找到一缕微微闪烁的光。
“老师,小狗可是我先救下的,您看要不……”绿草起身蹭到鬼皮身旁,涎皮赖脸地对鬼皮怀里的小狗伸出双臂。
“如果你答应我,每天5点前起床,绝不耽误我们的‘工作’,我可以考虑一下!”鬼皮灵活地转身,带着小狗自顾自地走开了,好像已经料定了绿草的答案。
“这……老师,您这不是强行剥夺我的人生幸福吗?!”绿草苦着脸朝鬼皮的背影喊,但到底没有勇气跟上去,“如果这样,我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了,会猝死的……算工伤吗?!”
“谁让你只睡两小时了?!下班后就睡觉不好吗,身在底层哪需要精神安慰、排遣压力?!早早睡下还有益于身体健康!”鬼皮慢悠悠地抱着小狗来到走廊上,左右打量着空无一物的走廊,思考哪里有阳光灿烂的位置好让小狗撒撒欢。
公寓毕竟还是公寓。虽然始终不可缺少那一抹清浅的温情,但黑色的穹顶始终压在所有人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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