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每天能拿到的顶级肉并不多，盘子里的肉串，不多不少刚好是十串。
随后老板和伙计一起为鬼皮和珠子上菜。除了肉类，鬼皮似乎也点了不少蔬菜，桌上红绿相间煞是好看，但不论蔬菜有多少，肉类几乎都是十串。
“看来你和老板已经成为好友了，那这顿饭就记在我账上，下一次你付钱！”桌上氤氲的香气刚要冷得落在地上，珠子突然打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饮，率先打破了两人间无声的尴尬。
“珠子不愧是珠子！”鬼皮弯了一下嘴角，起身抢过珠子手里的酒，顷刻间倒满酒杯，“要不下次我也和老板交个朋友？”
“下次该和老板交朋友的是我！”珠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拈起一颗毛豆丢进嘴里，“我们那么多次合作，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默契？！”
“还不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是！”鬼皮举杯大笑，“那时候我们不是合作，根本就是你冲锋陷阵，带着我趟过每一局。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懂什么，我也不明白该用哪一招配合你！”
“说的不错，你那时候就喜欢思考很多我不懂的东西，现在更透彻了……只不过不知道我们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弄清彼此的套路，合奏一曲！”
“但愿我们都能回到自己最得意的那刻！”
响亮的碰杯声在鬼皮与珠子之间响起，二人的喧闹似乎也感染了店里其他人。店里又开始热闹起来，老板见生意还有希望更开心了，拉着老板娘从后面跑出来，忙不迭地一起为客人上菜。
鬼皮和珠子的声音逐渐淹没在其他人的笑闹声里，小店里的酒味和烟味更浓了，厚重得几近看不清彼此的脸。鬼皮和珠子在这样愈加恶劣的环境里反倒舒展开来，无所顾忌地谈起了两人共同经历的过往。
珠子的脸在聊天中逐渐恢复了血色，变得红光满面。他斜倚在小椅子里，一手支着烟，另一手拎着酒瓶，又成了鬼皮熟悉的那个放浪狡猾的珠子。
鬼皮则在谈话里看见了当时幼稚天真的自己，又在那个自己身上看到了如今已经不再惧怕公寓的他。他笑着抿了一口酒，知道无论其他人怎样评价他，时光终究不曾辜负。
时光流转，月亮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夜空。
酒过三巡，珠子拿起半杯酒，诡笑着说他不仅知道鬼皮的过去，还知道后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鬼皮则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说他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当时的细节比外界所有传闻都精彩！
说到激动处，竹制筷子和白瓷的碟子撞在一起，撞出饱含油腥的声响……不知是谁的第几个杯子翻倒了，桌面上流淌出一行蜿蜒，却没人分得清是酒还是水。
“……鬼皮，要不要来赌一局？”矮桌的桌面已经乱得分不清食物和残羹剩饭，珠子意兴阑珊地把手里最后一根筷子丢在桌上，红着脸看着自己鼓囊囊的肚皮。
只有酒囊饭袋或者饿死鬼才会吃成这样吧？！像所有酒劲过去的酒鬼一样，珠子心里满是失落，可毕竟只有现实才能使他踏实——江山易改，他怎样也还是那个汲汲营营的小人！
“好啊，不过我的赌技也只能充数而已！”鬼皮看看低着头的珠子，眼里被酒精灼烧出的狂乱潮水般退去。他轻轻把手里的竹筷放在地上，端着杯子摆出准备好了的姿态。
“老板，能给我们一张新桌子吗？”珠子气运丹田，里屋的老板闻声出来，盯着鬼皮的手势，对鬼皮点点头。
“你这是先和老板定了酒，打算明天也请我？！”珠子没有抬头，却好像已经看见了鬼皮的手势一样。
“那也要你先赢了我再说！”鬼皮笑着从老板手里接过另一张矮桌，在上面铺上淡绿碎花的桌布，“可老板的肉好，不早早定可就吃不到了！”
捧着一副崭新扑克的老板刚走进来，听到鬼皮的话笑得脸上都开了花。他娴熟地拆好扑克，先取出大小王以及4张A和4张2，安静地站在两人身边。
“两位是否需要我……”老板左右看看珠子和鬼皮，轻轻掂着手里的牌。
“你负责发牌吧！”鬼皮看看珠子，珠子则转头对老板做了个翻牌的动作。
□□！老板点点头，将A和2混入牌堆，随后将整副牌洗匀。
“赌什么？”看见老板已经准备就绪，鬼皮望向珠子，伸手表示珠子可以先下注。
“你倒是还记得是谁教会你这门解闷的手艺！”珠子收起手里的牙签，敲了一会儿桌子，缓缓伸手指向自己，“要玩就玩最大的好不好？”
“人？！”鬼皮呆了一霎，很快又恢复了表情，“对于‘珠子’倒也在意料之中！”
“不愿吗？可公寓本就是赌人的地方，只是现在筹码被摆在桌上罢了！现在不敢，他日危局，反倒更容易输！”
“好，我跟。”
“那么二位的赌注已然确定！”老板随即发牌，两张牌轻飘飘地落在珠子和鬼皮面前。珠子和鬼皮同时看牌，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几乎动也没动过。
“可赌倒是赌了，我该凭什么断输赢真假呢？！”鬼皮把自己的牌压在手肘下，微微探出身子问珠子，“过往、现在、还是未来？名声、金钱还是感情？”
“过往不可追，未来只有创造世界的神才能确切知道……我还是老样子，只看现在！”珠子淡然地把看过的牌放在桌上，直视着鬼皮的双眼，“我为人最不信感情，谈论感情不过是引火烧身；名声我已经有了，只是这辈子都洗不清；金钱……这是我唯一能看重的东西，可前提是人还在、命还在，‘命’没了，钱就都是别人的！”
“两位的赌注我无法分辨大小，那就请鬼皮先表态！”老板见珠子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在发下三张公牌后催鬼皮表态。
“我再赌上一个人！你知道吧，你走了之后，我又遇到了一个盟友！”
“刚刚就说过了，你后来的事我都知道！”珠子习惯性地伸手抓酒杯，却抓了个空。老板见状，回身便向吧台走去。
“你后来的事，安全区、荒野、妻子，还有你的新朋友——鲁魏、绿草，我都知道！”
“请这位老板表态！”老板把一杯酒放在珠子手边，低声催促。
“我跟，凭我的本事！”珠子一气灌下半杯，把酒杯狠狠顿在桌上，“鬼皮，你可以问我要一个人！无论是我正带着‘赚钱’的，还是陷在公寓里的哪个角落，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带他给你！”
珠子话音刚落，两人第二次同时看牌。鬼皮陷入深深的陈思之中，珠子却似笑非笑地丢下牌，默默地透过店门望向公寓外面的黑夜。
“我……是胖子派我来的。”隔了一会儿，珠子突然自言自语般开口，全然不顾鬼皮的反应，“鬼皮，别以为绿区人不知道你和鲁魏在做什么！你们在白区如火如荼，最终损害的很可能是他们的利益。他们现在没有明里对付你们，只是因为你们目前的进展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可胖子还是派你来了，是‘派’来的，还是‘主动请缨’，为老板碾死一只臭虫呢？！”
“……因为我的命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至少对胖子而言是如此！”珠子伸手扯了扯身上不太合体的衣服，“你也看到我这副模样了。其实胖子心里很忌惮你，他捧过不少人，得罪不少人，可是没人想过你想过的事。胖子在自己的一套里游刃有余，可你是异数，又说过要取代他，那才是他真正怕的！”
“我被关在他身边的日子里，他总是眼里看着我，嘴里念着你的事。你落魄的时候他欢笑，你现在和鲁魏在一起，他不担心鲁魏，倒是觉得你终于要羽翼丰满！”
“你刚刚还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做着之前的那个‘营生’！”
“……”
“换一身衣服，抹一点灰尘，甚至真的关上几天、饿上几天……没有什么是珠子做不出的。当年我看着你事无巨细地做这些，当时我只觉得赢得漂亮，几乎像是英雄，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多么可怕，如果站在你的对立面，最稳妥的方式或许是……这不就是珠子吗？！”
“请双方依次表态！”老板在冷场之前适时地站了出来，发出第四张公牌。
“我赌上我的家庭。珠子，一段时间不见，我也是有家庭的人了！”
“是呢，我还以为你是当初的毛头小子。谁知几天不见就做了老师、交了朋友，身上背着沉重的家庭……这是我的疏忽！”
“请珠老板表态！”
“鬼皮，虽然这样做不齿于人，但我没什么好怕的！”珠子藏在桌子下的右手慢慢蜷起，突然一拳砸在桌上，“我加上当时那条被十几枚金币救下的命！那些硬币和我被关起来的时间，你一直没有还给我，我知道我这种人不会在乎，可‘鬼皮’会！你不答应，我就变成鬼魂缠着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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