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昨天去了哪里？！”绿草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鬼皮。
此刻天光大亮，下一轮比赛早就开始了，鬼皮竟还在睡懒觉，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至少在绿草印象里从未有过。
“这么烫？老师您——”绿草回忆起之前鬼皮出生入死的模样，迟迟无法说出“生病”二字。对“鬼皮”而言，生病根本不算耽误公寓比赛的正当理由！
“这次你自己应对吧，也该出师了！”鬼皮却不愿多说，摆摆手翻过身，把苍白的脸藏在被子里。
“可……从没听说过这样‘出师’的！”绿草探头探脑地朝鬼皮看，还是摄于鬼皮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把手里的药和水放下，嘟哝着拿了鬼皮的按键器独自应战去了。
好在这局绿草遇到的不过是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他们依靠组队度过了前几局，独立应对的实力却比绿草当初更差。不过几个回合，绿草便窥见二人之间的裂痕，胜局唾手可得。
但绿草考虑到鬼皮的情况，决定好好同二人里准备结盟的人“交个朋友”，也给鬼皮一些恢复时间。
逢场作戏本就是绿草驾轻就熟的日常生活，虽说同男人逢场作戏颇为无趣，可那人无论如何也不肯随绿草流连风月场，绿草只好作罢。他每天一杯清茶，与那人大谈其实从未想过的“理性与梦想”，暗地里悄悄哀叹。
不是绿草不懂“理性与梦想”，而是大多数人害怕攀上云端的行为，因为摔回现实够疼。其间，绿草印象最深的只有他的一句话：绿草，其实公寓里大部分硬币是通过白区流通的，但享福的却是绿区和红区。因为公寓没有他们就无法运转，白区的人不懂运转公寓。
不过他说，这句话不是他发明的，而是一个悄悄在白区流传的自发组织——共进会。
共进会并不难加入，只要适当在公共场合表露出意图，几天内就会接到非常低调的邀请。但同时共进会的成员身份也很模糊，由于连邀请都假借各种方式，因此连加入会中很久的人也无法确知其他会员的身份。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记载着这类句子的杂志和报纸。至于为何用这种媒介，自然是因为网络时代后没有任何网络信息能做到完全保密。
这类信息原本并不是绿草的爱好，只是由于比赛所需才与人谈起。不过几分钟后，绿草便失去了兴趣，任由那人在他面前谈天说地，自己则躲在一旁偷偷走神，生生从窗棂上的划痕里看出一幅世界地图。
那人总是从早上说到中午，挨到正午时分，绿草总算得以重新露出笑容。趁着那人吃饭的机会，绿草会飞快地跑回老师身边，从鬼皮手里夺过可爱的金毛幼犬，亲昵地抱着它去晒太阳。
那只小狗正是上一回比赛后鬼皮收养的小狗。鬼皮说也想要小狗有父母一样的本领，所以它暂时奔波在训练师“命运”与鬼皮的房间之间。
如今的它脱离了“代替主人投票”的命运，早已不属于租客。每到阳光灿烂之际，它就会从绿草手里蹦跳着窜出公寓的窗户，时而追赶小鸟，时而偷偷把某个人的房间翻成一团乱，害得绿草每隔几天的傍晚就要上演一出“携狗狂奔”的大戏，苦主往往要大骂一番才罢休。
听说小狗的兄弟姐妹最近也分别被天使班上的同学收养了，有一只还辗转落到了蜜蜜手里。
之前一直在荒野上流浪的蜜蜜似乎已经放下当时的事。他偶尔还是会看看高高在上的魅画，但更重要的还是为母亲常青藤夫人带回一束花或者需要的食材——常青藤夫人的厨艺如今已经闻名荒野，很多人、包括鲁魏手下的人也喜欢去她的餐厅坐坐。
魅画也不时会偷用权限来到地面上，只是单纯画画，一些时候会对着鸟尸描绘很久。荒野上没人敢同她搭话，人们本能地厌恶谈论她所走的路，总是久久凝视她专注绘画的侧脸。
直到三天后的晚上，绿草在探望鬼皮的路上专心掐算着能留给鬼皮的时间，可到了鬼皮床前才发觉鬼皮竟不见了！被子被揉成一团被堆在床上，远远看去仿佛有人躺在上面一样。
“……老师？！”绿草愣了一瞬，左右看看，最后目光又落回床上找了又找，这才感觉到老师不在了。
可白天鬼皮似乎还在卧床休息，只在小狗来的时候才伸手摸了摸小狗的头和背……绿草回忆了一会儿，越发觉得鬼皮的房间里空得有点瘆人，寒意从房间四面的缝隙里爬上裤脚，不一会儿指尖也有点发凉。
不过，三天前的那个晚上，鬼皮也消失了整晚，几乎彻夜未归……绿草回头看看门口，心里盼望下一秒鬼皮就推门而入，但莫名地又有点害怕。
三天前的晚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三天来，绿草一直本能地拒绝去思考这件事，可万一……回来的人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鬼皮”呢？！
绿草松开刚刚还帮鬼皮掐算时间的手指，无声地在腰间摸索。几秒钟之后，他的手指按在腰间一件硬物上，神色间却仍在犹豫。
“你在做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鬼皮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看见神情凝重的绿草顿时一惊，“出什么事了？！”
“老师？！”绿草吓得向后一跳，右手不自觉狠狠拍在腰间，立刻硌得龇牙咧嘴。
“老师，我……那个……”绿草的目光在房间里不断逡巡，想找理由脑海里偏偏一片空白，支吾良久竟没有编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怕我走？”鬼皮摸着下巴打量一番绿草，眼珠一转，笑了笑。
“我怕——我只是听说，白区里有……专门‘带新人’的人。”
“可我有任务在身呢？”
“但、但是我也听过传言……就算‘带新人’也可以……”
“你怕我无法完成鲁魏交代的任务，一走了之，让你留在这里承担后果！”
“老师，三天前您去了哪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绿草垂下眼，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鬼皮，不再与鬼皮争辩所谓“带新人”的传言，算是默认了鬼皮的猜测。
“关于这个……”鬼皮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了，他看着别处陷入思考。
“老师，我们现在的进度确实很令人担忧！迷弟迷妹、败军之将，还有刚从多年梦境里醒来的半疯男人……这些绿区而言不值一提，鲁魏要您去夺的可是绿区享有的利益啊！”
“在我看来，从我们帮助鲁魏抓住浮萍，鲁魏的手下已在白区露面开始，我们就没有刻意低调的必要了！本来我们应该以柳泉和肯跟随柳泉的人为基础，迅速在白区扩大影响，招揽有同样意图的人，可是老师却选择继续单枪匹马走下去，现在留在您身边的只有几只金毛犬，它们……它们什么也做不了！”
“嗯，这几日你想了许多嘛～”
“老师！”
“有进步！”鬼皮突然望着绿草露出灿烂的笑容，“绿草，从我遇到你开始，你到现在总算学会思考了——虽然我有点怀疑这么高瞻远瞩的分析恐怕是你做梦梦到的！”
“梦到的？！”绿草的目光躲闪了一下，讪讪地笑了，“老师，说实话，我也从女友们那里听到了一些……”
“我可没兴趣听你的艳史！”鬼皮挥挥手，径直从绿草身旁穿过，拿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笑得满面通红，“三天前……我意外得知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曾让我耿耿于怀，那时候我和你一样，整日担心带着我的老手会弃我而去，惶惶不可终日！”
“那看来这答案是个好消息！”绿草斜眼看看红光满面的鬼皮，眨眼间脸上便挂起甜蜜的笑，“如果是好事的话，老师要不要庆祝一下——我知道老师不爱美女，不过我也知道一间特别好吃的烧烤铺子，只是价格上有点贵，您看……”
“呵呵，巧了！我三天前得知那个答案也是在那里，点了老板最拿手的菜，吃了这辈子最甜的酒！”
“那老师您看——”
“休想，我只出自己的钱！”
“……”
“不过那场酒上，我还得知另外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你喜欢和金毛犬一起晒太阳的日子吗，绿草？”
“老师……”
“我想问你——”鬼皮放下手里的水杯，敛起笑容，认真地盯着绿草的眼睛，“看在你是我心爱学生的份上，我要你认真回答，你喜欢和金毛犬一起晒太阳的日子吗？”
“喜欢。”绿草想了想，也同样认真地回答鬼皮，“可我也不想被危险随时打乱生活，这样我一辈子都会活在等待它的惶恐里！”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也可以保证你不会被危险打乱，只是一生也不许靠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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