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封——怎么了？”正摇头晃脑听着的胖子猛地睁开眼，看了看目光茫然的绿草，慢腾腾地走到绿草面前。
“……”绿草呆呆地看着他逼近，惯性地摆着口型，几秒后才发现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清！”
“我……”绿草刚刚吐出一个字，便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也说不出了。与此同时，已经麻木的恐惧感却渐渐复苏。战栗从四肢慢慢传递到身上，绿草竭力控制它们，但依旧在胖子了然于胸的眼神里感觉到羞耻。
“你看，人总有这样的时候。独自一人，被黑暗吞噬，没有光，没有退路和未来。人不可能一直在黑暗里游泳，总有一刻会不支溺水……而在你痛苦挣扎的时候，其他人却在欢笑，享受自由自在的日子……”
“其实你不必和他们一样，你本来就不是他们一样的人！”
绿草抬眼看向胖子，却发现胖子正在朝杯子里一颗颗丢图钉。可待他重新垂下眼，胖子却又回到他面前。
“珠子其人你该听过，白区第一骗子。他骗了所有人后连我也骗，后来从我这里逃走了，大概是回到他的老搭档那里吧——鬼皮，你的所谓老师就是珠子亲自教出来的人！”
“你没见过他们当时的模样。老人、小孩，能骗的都骗，能做的都做……不明白你怎么会为这样的人吃苦！”胖子从桌子下面摸出一个遥控器，空中投射出一对爷孙身形慢慢飘散，被公寓逐出的景象。老人的眼如绝望的枯井，却盛不下身旁小孩眼里的泪。
“鬼皮……不是我的老师，只是做戏而已。”被黑白西装的人按着观看半空中投射的影像，绿草脸上犹如火烧，喃喃着辩解。
“当然，你不是这样的人，被带坏也情有可原——我们从最后一封报告的措辞说起吧，我发现它和之前的报告相比更工整正式，鬼皮一定费了不少力气教你！”
说着，胖子端起已经倒满整杯的橙汁来到绿草面前递给他。不经意间，胖子的手指在杯口边缘轻轻一抹。
“口渴了吧？”
绿草身后的另一名男子见状，无声无息地来到通向外面的通道处站好。
“谢谢……”绿草瞄了一眼胖子身后、装满图钉的杯子，犹豫着接过胖子手里装满橙汁的杯子，慢慢凑近嘴边。
胖子一直紧紧盯着那只装满橙汁的杯子，随着杯子慢慢靠近绿草的嘴唇，胖子眼里灼灼目光渐渐熄灭。他轻蔑地扯起嘴角，看向那根竖立在悬崖边的木柱。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该‘浇花’了！”不知道公寓在胖子眼里究竟呈现出怎样的模样，他眯着眼睛望向穹顶，口中喃喃自语，享受着脑海里璀璨的阳光。
可胖子预想中的倒地声并没有出现。
“昨、昨晚，公寓内柳泉等一干人开始集结。预计今日，鬼皮将会把他们交给鲁魏……”绿草低沉的声音传来。胖子慢慢转过头，看见绿草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本书，正一面对照上面的语法，一面结结巴巴地复述最后一封报告的内容。
“经过多日有意收罗，有了鲁魏的支援，柳泉很快便将白区内绝大多数心存野心之人收入麾下，如今人数已经增加至之前的三倍，触角遍及白区所有角落。鬼皮将之报告鲁魏，鲁魏认为时机成熟，便向鬼皮下令……”
“……我只是想接触不到您没关系，只要报告做得更好，就能爬得更高……谢谢您的赏识！”绿草把书仔细收好，看着胖子点点头，重新端起那杯橙汁——
看似陷入沉思的胖子却在此刻突然出手，毫不留情地挥拳打向绿草。
绿草措手不及，撞在身后按住他的男子身上，手里的橙汁在地面上砸得粉碎，发出一声异常尖锐的声音。绿草的手也被四处飞溅的玻璃渣划破，鲜血从小臂处一直留到指尖。
血在地上蜿蜒之际，绿草看见那杯方才还清爽诱人的橙汁此刻已经发黑冒泡，甚至将地面也腐蚀得发白。
“哈哈，你和我接触太少，所以不太了解我～”胖子挥开绿草身后的男子，伸手扶起他，“了解我的人都宁愿喝我身后的图钉——因为除了自己，我的橙汁都是给死人喝的！”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胖子盯着绿草揣着书的口袋看了一会儿，“可是刚刚你那番话感动了我——这时代很少有人被贬成屎一样还为老板着想，还能冷静下来为前途学习。这样做的人，我认识的第一个是我；第二个人让我担心了差不多整整一年，差点神经衰弱；第三个人——总之我很欣赏你！”
胖子的目光在绿草身上溜了一圈，点点头，伸长手臂抱住他的肩。
“你的报告写的不错，也还算诚实！为了表示我的欣赏，等会儿我会带你看一场好戏！这种机会很难得，能力如我一辈子恐怕也遇不到三次，这次是第二次，我们来一起分享！”
绿草转头看了看方才那两名男子，发现其中一人已经不见了，另一人则紧紧贴在他们身后，好像影子一样。
“你妒忌这样的机会，他也在场？”胖子摸了一下光滑的头顶，笑了，“他的‘战功’可数也数不清，而且我之前有过教训，那之后绝不会再让两个人同时离开我身边！”
“等到最后，我会告诉你这个有趣的故事！”胖子稍稍拉开衣领，指着胸前的一道疤痕对绿草说，“我特意保留这道痕迹到这一刻。今天之后，我就可以让它复原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绿草不甘心地收回目光，眨眼间又提出另一个要求，“直到现在，我还什么都不清楚！”
“你跟我提要求？你背后的人，为我做了多少事，从来不敢提一个字！”胖子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悬崖边的木柱。
“……”
“我在问你，说话！”
“这是我应得的！”绿草握紧拳头，用尽力气吼，“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我跟从的是怎样的人，我会有怎样的未来，难道我不该知道吗？！”
刺耳的声音从绿草脚底传来，他无意间踩中了地上的杯子碎片，差点滑倒在地上。
“好，你应得的。”胖子“咕噜噜”地吸了一口橙汁，脸上兴奋得发光。刺耳的声音没能影响胖子的情绪半分，看起来反倒是胖子更想谈论这件事
“首先，我告诉你我的目的。一件事总会有中心，我的中心是——清洗白区！”
“你在绿区享福，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因为白区对资源的需求变大了。你来到公寓的时间不长，无法亲身感受到这件事——曾经的白区是在死亡游戏下仍然载歌载舞的区域。他们追求安逸、不求进取，只要能过下去，从不在乎旁人掌控了什么，而现在他们要为水和食物争斗，每天都在爆发新的矛盾！”
“这样不好吗，有更多的人争着多生产资源，为绿区输血，只要给出合适的价格……”
“问题在于绿区也不需要更多制造资源的人，我们为了维持体面生活也耗尽力气！冒险的时代过去了，我们更想要一群能稳定收获的支持者。而且之前日子过得舒服，白区中有雄心壮志的人还是少数，偶尔几个真英雄也可以收归己用。”
“但现在不同，资源紧张让‘赌命’成为更多人的选择，白区里还出现了鲁魏这样能引导别人的人。如果是这样，他们醒悟过来就只是时间问题，但绝不能让他们醒悟！”
“醒悟什么？！”绿草隐约感觉到了答案，却不敢相信。
“重构公寓阶层！”胖子打量着连连后退的绿草，嘲弄地笑了一下，悠然地接着说下去，“连你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吧？但在绿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恐怖故事。一夜之间，阶层崩塌，努力维护多年的信仰坠落。他们会学习我们的招数，从物质结果以及通过各种‘拿结果’的能力，从所有信息渠道重塑社会现实，进而完成迭代，重新划分地位和区域——这才是他们能彻底获得绿区地位的办法！”
“所以你要把所有‘有野心’、‘有攻击力’的人集中起来‘清洗’？”
“对。在此之后，就可以继续用‘人工制造的幸福’和‘短期快乐’、‘没有可能的梦想’一类的老招数让白区安定下来，绿区就会永存！”
“这样说来，那鲁魏——”
“聪明，鲁魏早就是我的人了！”胖子满脸得意地打断了绿草的话，“鲁魏虽然懂得引导其他人，然而白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就是‘慕强’，并且他们‘慕’的‘强’在过去几十年里都是绿区人划定的。几代之后，对重视传统的他们而言，这种‘强’毋庸置疑，他们一生都在追逐这些我们已经累积无数代的东西，但永远也追不上。所以他们要夺、要争，也只能对我们的地位垂涎三尺，做梦也想加入我们的世界！”
“因此鲁魏没有要求与我平起平坐，甚至拿走我的地位。他的要求是——越过其他人，留在我身边，一举成为真正的绿区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