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方回在江泮家留宿。
“要不在我这儿睡?”杨绶问江泮,“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会不会不习惯?”
“以前就是住在一起的,没关系。”
“好,那你早点休息。”
杨绶看着江泮走远,消失在另一扇门内,直到听到落锁声,杨绶这才转身关门。
在院子等了一会儿,看着江泮的后窗亮起灯光,杨绶站在墙根下,隐约听到两人的说话声,没过多久,灯光也没有了。
杨绶这才回屋洗漱,只是中午还热热闹闹的房间,此时完全冷清下来,杨绶的心里跟着空了一角。
从没想过家里会来客人,江泮和方回只能挤在一张床上,比起杨绶家新换的双人大床,江泮家两张破旧单人床拼接而成的床铺实在不够看,连标准的尺寸都算不上。
床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光硬,还硌人,方回再次翻身。
“要不我再铺床被子?”江泮问道。
“不用,”方回重新翻回来,面对着江泮,“哥,你变了好多。”
“嗯,”江泮心里紧张,只能挑着字句回答,“经历的多了就变了。”
“也是,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冲到戚莹莹跟前将她暴打一顿。”大概是想到江泮以前做过的荒唐事,方回轻笑出声。
“我可是把人推下楼梯,和把人打一顿也差不了多少。”虽然有杨绶力挺他,甚至说过要告戚莹莹诽谤的话,但随着后来的不了了之,网上的言论几乎是一面倒。
继江泮刻意害戚莹莹出丑之后,戚莹莹滚下楼梯,甚至杨绶的不幸受伤都落在了消失的江泮头上。
这次停顿有些漫长,许久之后,方回闷闷的说道:“我还是更相信你会打她一顿出气。”
换言之,方回并不相信是江泮推戚莹莹滚下楼梯。
江泮有些好奇,以前的“江泮”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明明和宿舍里的每个人都关系紧张,方回却在这时候仍然相信他,或许以前的“江泮”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在你印象中,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以前啊,别提有多讨厌了……”
“……”得,开局就被定了死罪。
“我们刚刚有些起色的时候,你就整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恨不能用鼻孔看人,还偷偷跑去酒吧被人认出来,连累我们所有人陪着你道歉,”
“还有我在路边捡的小狗,境哥对毛发过敏都没说什么,你却死活不同意我养它,最后还趁我不注意,偷偷开门让它跑出去,事后赖在境哥的头上,”
方回细细数落着江泮讨人厌的过往,“你排练也不认真,迟到早退是经常的事儿,境哥说你,你还打境哥,后来我们状况大不如前,境哥四处托人,好不容易拿到机会,让咱们上一档很有名的访谈节目,你又在后台把人家副导演给揍了,非但节目没上成,还连累了境哥。”
“……”他怎么觉得这小孩儿说的全是高境的好呢?
方回越说声音越低,就在江泮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方回突然长叹一口气,原本责难的语气一转,带着对过去的追忆,轻声说,“我们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们五个人,乔砚和苏阳入队前就认识,关系最铁,为人也低调,和我们三个人总是隔着什么,怎么说呢,”
方回努力找着措辞,“反正就是不亲,我年龄最小,就爱粘着你和境哥,境哥沉稳,也最年长,他是我们的队长,也是我们的主心骨,而你虽然看上去冷冷的,但是总有办法把我们五个人联系到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那时候你跳舞也好,不像上次演出,像个帕金森老大爷。”
江泮闷咳一声掩饰尴尬,“咱能不能换个词?”
“我就那么个意思,但是后来你就变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很晚了,要不咱们睡吧。”在方回说出更多的形容词之前,江泮赶紧打断他,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嗯,”方回的声音闷闷的,“哥,我说这些不是怨你,我、我就是不理解,短短几年时间,人怎么会变那么多,你是,境哥也是。”
“方回,”江泮心里叹了口气,怕方回难堪,江泮翻身向外,背对着他,“那个人是高境吗?”
“……”
沉默。
过了许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在江泮的后背。
“如果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了,我们五个人,你和境哥都在,”江泮的T恤被人扯住,一丝凉意在后背晕开,“哥,你变回来了,境哥是不是也能变回原来的境哥。”
“……”江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都不是原来的“江泮”。
夜越来越深,寂静中,后院里关门开门的声响显得突兀又扰人清梦。
“哥,你要不要去看看杨绶哥,他都跑了五趟厕所了。”他正伤心呢,也不想替人数着上厕所的次数,可挡不住动静太大,开关门的哐啷声,每一步都踏在别人心跳上的脚步声,还有不时的咳嗽声……
刚刚伤感的氛围都被吵没了。
“你先睡,不用等我,我过去看看。”给方回掖了掖被角,江泮穿好衣服摸着手电筒出了门。
杨绶的门没锁,江泮拨了几下就开了,然后和正站在院子里看天的杨绶面对面。
“睡不着吗?”
“嗯,”对上江泮关切的目光,杨绶莫名心虚,“吵到你们了吗?”
“没有,我们也没睡呢。”江泮推着杨绶往屋里走。
江泮本想再唱一次《大悲咒》,把人哄睡着就回去,结果进了屋,杨绶躺在床上掀起一个被角,做出邀请的姿势,“不早了,你现在回去怕是要吵醒方回,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想想也是,自己那张小床容纳两个人确实挤了些,“好吧,打扰了。”
被子很大,上面有杨绶身上的味道,躺在床上,不知怎么想到今天杨绶吃掉他碗里东西的一幕,江泮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他有些热。
但这时候再麻烦人给他找被子,江泮也说不出口,“你睡着了吗?”
“还没。”江泮温热的体温让杨绶心猿意马,能睡着就有鬼了。
“要不我再给你唱首摇篮曲?”
“好。”
能把《大悲咒》作为摇篮曲的,估计只此一家。
一夜好眠的杨绶准时醒来,朝旁边看去,却没找到人,但屋里确实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不只听到了,还感受到了。
杨绶掀起身上的被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搁在他的肚子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那人打着小呼噜睡的正香。
从杨绶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
温热的气体随着江泮的呼吸,与杨绶的皮肤亲密接触。
意想不到的场景让杨绶有些反应不及,手一松,被子重新盖了回去,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眼前的冲击没了,感官被无限放大,一呼一吸的温柔刀,刀刀致命,杨绶浑身肌肉控制不住的收紧。
原本还算松软的睡垫骤然紧缩,睡起来一点都不舒服,江泮哼唧一声,打算换个位置,上面试探几下,肋骨摸着更硬,眼看就要向另一个方向摸去……
下一秒,哐哐哐的砸门声响起,“小泮儿,杨绶,你们起了吗?”
是老太太。
被吵醒的江泮条件反射的一咕噜坐起来,被子被他顶出一个包。
揉揉眼睛,四周依然漆黑一片,江泮小声咕哝,“天还没亮啊,可我怎么听到了奶奶的声音,”想了想,江泮得出结论,“肯定是梦里听到的。”
然后就要一头栽下去,接着睡,被杨绶伸手接住了。
“天亮了,奶奶在等我们吃早饭。”掀开江泮头上的被子,趁着对方还没完全清醒的功夫,杨绶迅速穿好衣服去了卫生间,久久没有出来。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结果今天就起了风,不一会儿,天就阴沉下来,临近中午,淅淅沥沥的雨水倾洒而下,打湿了地面。
傍晚,温度骤降。
“哥,外面下雨你还要出去啊?”看江泮站在门边穿雨衣,方回问道。
“嗯,最近青椒坐果,温差太大会落果,我去把棉被放下来。”
“只有你一个人吗?”今天见识了江泮的大棚,方回被惊到了,他无法想象两百米的大棚,一个人怎么把棉被放下来,“我和你一起。”
江泮拦住他,“不用,有卷帘机,我只要看着机器别让棉被翻过去就行。”
“哦哦。”
虽说不用他帮忙,但方回还是跟着去了,撑着伞在雨里站了几分钟,就被风吹着乱飘的雨水淋了一身,只能先回家换衣服。
看着方回的背影,江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棉被已经落到地面,江泮关了卷帘机的开关,却没有急着回去,就那么坐在棚顶上,看着西边的田野发呆,一时思绪有些乱。
方回虽说进了演艺圈,但家境其实不错,父母一个大学教授,一个高级工程师,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方回单纯的性格,所以他没听出林松昨天临走时话里隐藏的含义--
前几天的热搜让方回赢得了敲门砖,而入门的邀请却还要其他筹码来换。
现在的方回有什么?
一个弃他而去的男朋友,一个差一步雪葬他的公司,还是圈外人的父母?或者他这个据说关系还不错的曾经的队友?
林松相中了自己的大棚做取景地,而他的意思也很明确:方回想上他的节目,可以,拿大棚来换。
恐怕在方回叫自己那声哥的时候,林松就已经计划好了。
“怎么还不回去?再坐下去该感冒了。”
江泮顺着声音,望向越走越近的杨绶,笑着回答:“马上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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