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外的白云不时回首望向迟迟不醒的流照君逐月二人,急得要咬人。
神殿信物上附着的不知是何方神圣,妖王阁主他们联手也只能维持不败而已。
流照君一换一,本以为控制住了逐月至少能让执念不至于太过棘手,结果瞧这势头,与其说是逐月掌控信物,不如说是信物在操纵他。
或者……掌控信物的另有其人?
半空中身影短暂碰撞后又急速分开,不时传来短兵交接之声,几乎看不清双方的动作,只能凭气息判断,一时地动山摇,炸开的碎石直往白云头顶去。
白云挥袖掸开碎石,作为二人的中介,她的小脑壳里忽然被强制塞进一些流照君没能接收到的记忆碎片,头昏脑涨压根来不及细想,光是战斗的余波都够她喝一壶的了。
青枫实力在几人中最弱,一时不敌,让黑影凝成的利爪从右肩掏到了左腰,即使有法袍护体还是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花四溅霎时染红了青色的长袍。
白云身体比大脑更快的行动,接住了从半空坠落的青枫。
她查看伤势,好在没伤及根本,这才松了口气。
战局因青枫的缺位更加焦灼,白云想到了机械降神,引点天雷往黑影脑门上劈一劈,反正天道想劈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也不差这点,当个引雷针往信物旁一杵,总不能这么多人在场,天雷还能把她劈成渣渣。
没等成功实施,白云就被混战中的叶浮生抽空顺手削脑袋强制清醒。
她捂着脑袋上被带下来的头发,两眼泪汪汪,眼前是阁主空投下的灵丹,她接过送进青枫嘴里,心疼极了。
叶浮生甩袖,放出了一群傀儡人,让它们填补青枫的位置。
嚯,白云竖起拇指,有备而来,靠谱。
她守着青枫流照君,免得他们被波及,觉得自己这回又在打酱油坐替补位。
也好,什么时候需要打酱油的她雄起,才真的是天塌了。
顺着记忆往前,流照君闭目感受着属于逐月的情感,他对鹿九琅嬛等人的喜爱是真切的,他尤其喜欢琅嬛,几乎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琅嬛是书妖,本体是卷花鸟画册,性情文雅之余还带了些活泼,时常变成画里的小鸟,站在鹿九头顶上唱歌。
书妖一族的传承类似于点化,她的弟弟是卷春宫,是她父亲心大选错了书,没成想真让他修炼成形,族里多了个活宝,毛都没长全有事没事就化作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去撩漂亮小姑娘,整天净挨揍。
休息的时候,她总能说出各种趣事来,这些事从流照君嘴里说出来,听者大约会给个哦我知道了的反应,她却不一样。
“之前舆图带我们去妖王城玩,就城里那横平竖直的街道,要去城南书院访友,乱转一气先是转到了西市,再转到了城北青楼,正巧逮到正和姑娘们玩闹的弟弟。”
鹿九茫然探头:“啊?”
“画舆图的那位前辈是路痴,指南为北,每一张都有错处,张张不一样。”琅嬛掩唇偷笑,“舆图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前辈,好好教教他东南西北,后来还真给他找着了,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约定结伴同游比试,至今还不知道又迷路到哪儿去了。”
柏溪也笑:“这俩人倒十分相称。”
逐月习惯性的坐在稍远的地方,旁观其他人玩闹,火光映照下那双清亮的眼暴露了此刻他的愉快,若这会是原型,他的尾巴准是轻快摇晃着的。
流照君伸手指向他的后腰,用妖力点出尾巴,果然正缓缓摇摆。
他收起尾巴,抬头朝她无奈的笑。
流照君拉着他往火堆坐近了些。
他不再抗拒与他人的连接,拥有了真心相待的伙伴们。
游历探险战斗渡劫,一晃已是百年,他们也在同龄人中闯出了名气。
琅嬛如愿以偿的进入书院讲学,鹿九仍未能击败父亲,却获得了父亲的认可,旅途的结束后是新的征程。
逐月和流照君回到族中,为进入妖王殿,在新任妖王近前当差做准备。
妖王的传承不拘血脉,不似人间讲究纲常,强者为尊,弱者即使活过继位也待不了几日便会被拉下来,当选近侍得到妖王赏识,保不齐便能一步登天,被选定为继承人。
他们希望,这位新王会成为离开苦寒之地的转机。
族里召二人参加会议,会后族长让他二人留下有话说。
她以为是在劝他们相互照应,没成想一开口就是问他们愿不愿意结为夫妻。
也是,狼族的夫妻稳固程度算是远近闻名的,正巧传出去的名声还是黑白双壁,想撮合他们理所当然。
流照君对逐月算不得爱,她本人对情爱钝感,她视逐月是对于她最重要的人,也希望逐月如此,但想让她察觉到男女间的喜欢可真的太难为她了。
逐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作为半妖的他从来不敢肖想,短暂的惊愕后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在短暂的沉默后给出我愿意的坚定答复。
这是从前的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毫无疑问逐月喜欢她,她当时以为是之前的酒后之言促使他同意婚约,又或者放逐人间后猜测是为了任务企图绑定她。
像她这样兼具身份的人是最有分量的联姻对象,要么与交好的外族联姻,要么选择实力相当的同族结盟,就像她的养父母,不爱但也能相互扶持,并没有什么不堪之处。
她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心思去回应他人的追求,无论是真心的鹿九还是假意的长老嫡子,她觉得危险而麻烦。
族人离开后,流照君认真的和他谈了谈。
“总不至于你真的思慕我,是因为那天我的埋怨?”流照君自问自答。
逐月怔然,迅速调整心态,点头称是:“你愿意?”
“嗯。”她伸了个懒腰,“反正逃不了缔结婚约,跟你在一起舒心一些。”
见他看起来不自在,流照君安抚到:“跟从前一样就行了,不用改变什么。”
“如果你遇见思慕的人,可以随时提出解除婚约。”
那天晚上,逐月第二次喝的大醉,从前都是他看着她买醉,自己只喝到微醺便停杯,他讨厌醉酒,讨厌逃避将自己置于胡言乱语中。
其实他不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目前他们没有做出让他为难的命令,但以后呢?
他对于流照君,像一根扎在心口的刺,猝不及防的扎个血肉模糊。
他难以背叛流照君,如同他难以背叛命令,他很清醒明白,加入他们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他。
他企图找寻真相,不是出于求知欲,而是探究真相找到解决的办法。
上古时,其实也不用追溯到那个渺远的时代,在三界被破碎的时空与界壁分割前,万族共享一片大陆,只是各有各的聚居区罢了,有仙有神有鬼有人有魔有妖,魔气不似如今一样充斥着混乱暴虐,它仅仅是大地蕴藏的一种力量,可以为生灵驱使,也能诞生灵智。
各族互有婚姻,像他这样的半妖一点不比纯血差,兼具人族的悟性和妖族对天地灵气的敏锐,众生自由的行走大陆之上。
逐月遭受的磨难早已成为过去式,他曾经有怨恨,但那份怨恨已随着辛夷死前的托付随风而逝,他想着,他能不能改变这些?
他接受了以“银月”为名的传承,直属于统领妖族的“香雪”。
流照君在明处行事磊落,他在暗处不择手段,也算是……殊途同归。
可再怎么辩白,肮脏就是肮脏,即使冠以再多的大义,也是烂到了根处。
逐月自惭形秽的憧憬着她。
不日,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缔结了婚约。
流照君嘴上说是一切照旧,不过到底是婚约,总有些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比如一些可爱的小动作。
她会在他情绪起伏的时候,用法术现出他的耳朵尾巴,看它们不受控制的散发着欢快,双双笑成了一团。
逐月也会在她有小情绪的时候给她挠痒痒,她怕痒,挠两下便不受控制的变回威风凛凛的黑狼,他就这么枕在柔软的腹部,伸手给她顺毛,一起在铺满阳光的花丛中小睡片刻。
两人日常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承认牢不可破的兄弟情正在往爱情的方向滑坡。
如果没有逐月的背叛。
各族才俊齐聚妖王殿,接受新任妖王的遴选。
流照君入选,成为妖王直属的舍人。
逐月最后才被点到,似乎是刻意忽略,又或者是仔细观察,他低垂头颅半跪在地。
妖王凝视着他斟酌片刻,点了他为禁卫,这个职位不好不坏,到也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下午入住妖王殿附属小院,晚上鹿九就拉着琅嬛提溜着新菜式和好酒上门庆贺。
鹿九性格讨喜,厨艺过硬,现在已经是御厨里头的红人,他处理妖兽肉毒性的提议还受到了妖王的赞赏,给他拨了人手协助试验。
好菜好酒,没等多喝上两杯,鹿九便满心欢喜的拉着琅嬛的手,宣布他们两情相悦,只待他的试验成功得到妖王的嘉奖,风风光光的上门提亲。
她自然高兴极了,一高兴喝酒便没数,又喝高了抱着逐月撒欢。
流照君在外时滴酒不沾,但只要有他守在身边,时常喝到烂醉让对方拖回家,因为她极信任逐月,无比放松。
琅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老夫老妻了,撺掇着她向未婚夫撒娇:“逐月在王都极受女孩子们欢迎,你再不开窍他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流照君当即揪住逐月的衣服:“你敢!”
“不敢不敢。”他连忙否认,心里却乐开了花。
“哦,有贼心没贼胆。”她恶狠狠道,“那儿碰人姑娘我砍那儿。”
逐月以血为媒,在友人的注视下与她缔结契约,自此之后他可以为流照君分担一半的伤害,直至死亡。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琅嬛鹿九起哄,就等着情感迟钝的某人开悟。
可惜那天流照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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