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像是被人反复擦写的日历。
日子一模一样:点名、课堂、提问。课间,我们会在米拉的带领下进行讨论,把零散的线索强行拼接成一张粗糙的图纸。
唯一的不同,是人数的减少。
每当有人消失,教室便更安静一分。可在点名时,那些名字仍被老师一一念出,仿佛他们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仍旧被固定在这间教室的空气里。
十天过去了。七个座位先后空了下来。
那是倒计时,也是沉甸甸的恐惧。
黑泽夜用过最直接的方式来“破局”——只要亲手清除一个已经被规则选定的人,当天就不会再有人凭空消失。冷酷,却有效。
米拉则试图让这一切变得“有章可循”。
她站在黑板前,像个冷静的班长,粉笔在她指尖转动,留下歪斜的字迹:“既然问答是规则的缝隙,就把它制度化。”
最后,她写下的提案是——抽签。
“这样能最大限度降低恐惧感,而且每个人只需做一次,不会重复。”
她的语气像是在宣布一条教室纪律,可实际上,那是用来分摊死亡的制度。
第一轮抽签就抽中我的名字。
纸条被展开的瞬间,时间像是凝固了。
粉笔摩擦的沙沙声,桌椅轻微的响动,呼吸声,全部被放大成一种刺耳的背景音。我的心脏像被固定在胸腔里,敲打着木板,震得我耳膜生疼。
米拉举着纸条,目光平静:“今天就辛苦你了。”
我缓缓站起,手心里满是湿冷的汗。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仿佛要陷下去。
目标是最后一排第三位的学生——帕特尔·达斯。
他坐得笔直,目光空洞,神情冷漠得像一副被规则撑起的外壳。
与洛伦佐那种原本就属于副本的存在不同,帕特尔身上没有任何真实的气息。他安静得像是被画在纸上的人影,只是等待擦除的笔触。
我一步步走向他。空气变得黏稠,呼吸发闷。
手里紧攥的笔在颤抖,指尖的冰凉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要冻住全身。
“你准备好了吗……”我喃喃自语,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靠近的瞬间,我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昨天空下的椅子,掉落的课本,尖锐的寂静。
潮水般的记忆一波一波拍打着我的理智。
我不想下手。
哪怕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可有一部分仍在抗拒这种“亲手让别人消失”的行为。
可全班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米拉的眼神笃定,几个同学的神情惶恐,黑泽夜的注视冷静而锋利。
我别无选择。
那一瞬间,他的轮廓颤动了一下。
仿佛有人在水面上泼了一滴墨,他的身体一点点淡下去,线条模糊,色块消散,像素描被橡皮擦拭过。制服、发梢、面庞,全都在空气里慢慢塌陷。他眼中的光最后颤了颤,随即熄灭。
几秒钟后,椅子空了。
地板上只剩下一抹浅淡的阴影,很快也被抹掉。
我的胃翻涌,手心全是冷汗。即便明白他早已被规则锁定,那份“亲手触碰空白”的感觉仍让我几乎窒息。
我在老师走进来之前冲进厕所,拼命用冷水拍打脸。镜子里,自己的眼神陌生而狼狈。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我却觉得那是窒息后的冷雾。
在这几天的问答与实验里,我们得出了几条确凿的结论:
第一,永夜高中没有出口。
我们询问“是否存在离开这里的出口”,老师回答道:“不是”。
我把没有出口四个字写在笔记本的倒数第一页,强迫自己接受这这个残酷的事实。
第二,如果不满足条件,当天的死亡对象就会随机决定。
课时与触发之间存在固定节奏。我们统计确认:完整的一天应有三节课和两次课间。若无人触犯规则,系统会在末节课后自动淘汰一人,以开启明日。
第三,老师的问题必须回答。
若不知道答案,可以用提问回避,但一天仅一次,且不能重复相同的问题。老师的“是/不是”虽有限,却能暴露副本的边界。米拉提议把这些问题做成题库后,我们只要有需要就可以轮流提问,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策略。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图书馆里并没有规则四提到的那个记录着当天死者的笔记。米拉推测有人提前拿走了,她的语气带着怒火:“找到那混蛋……或许他是幕后黑手。”
而我在鞋柜、值日名册、教室角落的灰尘里,整理出一个更令人不安的事实。座位与物品的排布暗示着班级可能存在三十一人的痕迹。这个班级有一个我们不知道也找不出来的,不存在的人。
在今天的第二个课间,黑泽夜再次无声离开教室。我知道他有自己的节奏:单线调查,快速结论,再用行动排除变量。我想把“31人”的线索告诉他,却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思考过后我直接跟了上去,想当面和他交换信息。
走廊的风冷而干燥,我注意到了他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左侧的口袋微微下沉。那里好像藏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黑泽先生请稍等一下!”我趁他转身,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装作慌乱,顺手拉了下他的外套左侧。
一个黑色的物件滑落,砸在地面,发出低沉的声响。那是一本封面黑色的笔记本。它垂直落在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指尖触到那冰冷的封面,心口骤然一紧。厚重,漆黑,上面写着永夜高中三年三班。这让我瞬间联想到图书馆里凭空消失的无名册。
为什么会在他身上?
为什么是黑泽夜?
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来。我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黑泽正静静注视着我,银色眼瞳冷冽,没有一丝解释的意味。像是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秘密。胸口的恐惧与怀疑像两股潮水相撞,把我死死压住。
我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纸页泛黄,但那一行却鲜红刺目:
——今天会消失的人是:米拉。
我手指僵在字迹上。再抬头,黑泽夜的眼神依旧冷漠,却在昏黄的灯光下浮现出一丝晦暗不明的阴影。我分不清那是意外的波动,还是他早已知晓的冷笑。
我甚至不确定,米拉的名字是不是他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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