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的笑容露出一点后，苍恒别开了脸，将一条发带递给了宋端。宋端倒了一声谢，整理好了头发，有点神君的模样，看见众人接还是那副行礼的状态，便急道：“都起来吧起来吧，我是听到声音才寻来这里的。”
众神起身，没有任何探究的目光落在宋端身上。有人看了他一眼，又匆忙移开目光。
他们中不少没有听说过宋端的名字，而苍恒帝君称呼的“帝君”二字已经能说明一切。眼前被他们轻视的土包子实则是三十六重天地位最崇高的几个人之一。
刚拽了焚禾一把的神君道：“您是何时回到三十六重天的？”
宋端扯了扯头发，他刚才扎得有点紧了：“应是回来一段时日了。我这就走，这就走了。”
从刚才得焚禾嘴里应该是能套出点什么的，换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后他不好再问，焚禾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宋端脚底抹油，立刻溜了。
苍恒跟在他身后，不出身，脚步又轻，宋端倍感压力，跑了几步没甩脱，讪讪转身道：“苍恒帝君还有旁的什么事吗?”
苍恒思索片刻道：“你是帝君，不必向他行礼的。”
宋端是知道的，还是装作不知道好：“我回三十六重天后发现已经大变样了，本就不清楚神君帝君那些，现在更是糊涂了。”
苍恒沉默半晌：“我的错，是我忘记同你说了。”
“又不是帝君的错，也是我多年来重回三十六重天总需要适应一番。”
苍恒道：“那封信你记得回去看。三十六重天的变化，我都写在里面了，你若是平日里心怀疑虑，不知道如何处事，也尽可来琼林殿找我。”
苍恒是个冷淡的人。
书里是这么写的，他在玉京不参与任何事情，住在琼林殿嫌吵，搬到了极西的的偏殿，刚好和东极殿是玉京的东西角。作者形容他容貌姣好如昆仑雪，性情也是，千年难融。初次见面救主角受是破了很大的例。作者没有明说原由，宋端自己通过书中反复提及主角受是三十六重天第一美人的事情猜测苍恒是一见钟情。
苍恒突然的关心让宋端很不安，他道：“我与帝君千年前认识，我难不成是帝君的友人。”
浅蓝色的眼珠略显无机质，清晰地映出了宋端的模样。苍恒摇了摇头。
宋端眨巴眨巴眼睛：“是我僭越。”
苍恒又摇了摇头。
宋端搞不明白他的意思了，就此打住：“那我先多谢苍恒帝君了。”
苍恒开口道：“不用谢。”
“那我先回东极殿？帝君去哪边？”
“我回琼林殿，”苍恒道，“不必见外，你唤我苍恒便好。”
宋端应了声，两人告别。
*
焚禾出现在东极殿门口的时候把宋端吓了一大跳。
无论是谁一大早齐来看见个面目模糊的人躺在自己门口都会吓一跳的。
宋端戳了一指头：“活着没有。”
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看见宋端就地打了个滚，拉开一段距离，而后起身来了个标准的下跪姿势，动作娴熟，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晚辈焚禾，前日对宋端帝君多有冲撞，特来请罪。”
宋端还没来得及忘记焚禾这件事，但也没怎么地方放在心上：“好了，我原谅你了。”
“为表歉意，特献上……”
焚禾的话被打断，瞠目结舌地看向宋端，而后猛得把头一转。
宋端道：“你怎么了，刚才睡落枕了。”
焚禾道：“不是，实在是宋端帝君容色，嗯，容光逼人……”
他是个没有看过多少书的，一连串的歉辞都是死记硬背的。他生平最恨背东西，这次背居然难得不怎么讨厌。
他来到东极殿很久了，东极殿没有神君传话，他也不敢贸然进去，要是私自离开，又怕被父亲揍一顿，等了一日又一日，忍不住改了姿势躺下，宋端帝君终于出来了。
宋端没法在焚禾支离破碎的语言里领会他的意思：“进来说话吧。”
焚禾连滚带爬地跟进去。
东极殿和听说的一样荒僻。焚禾心里想，空旷冷清得吓人，没有了双亲宫殿里的珍珠琉璃，整体也看上去极为黯淡。
宋端道：“焚禾神君坐吧。”
焚禾立刻回神，忙不迭地坐下。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焚禾神君。”
“帝君请讲，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端看过了苍恒给的信，信的内容和苍恒本人说话一样简明扼要。时间线和宋端想得差不多，到了有九重天的时代了。现在苍恒还没有遇见主角受，距离主角受的时间线还有多久。
宋端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发现了记忆保鲜的方法是睡眠，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离开昆仑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可他要控制好度，不能常久地醒着把一切都给忘光了，也不能一觉睡到故事结束，任务失败。
确定主角受的时间点……
宋端期待到：“你知道天河在哪里吗？”
焚禾道：“我知道，离东极殿不远，若是帝君想去，我可以带帝君去。”
他表现**强烈，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站在宋端身边了。
宋端连忙挥手：“停停停，现在不去，现在不去，一会再去看看。不必叫我帝君了，听着怪不习惯的。还有件事想问，现在的天河里，有人洗衣服吗？”
焚禾一呆：“没……没有吧，为什么要洗衣服啊？神干嘛要洗衣服？”
宋端内心冷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原作里主角受就是被欺负然后被万恶的神君丢进天河里洗他们的白衣服！
男默女泪。
后来恶毒的宋端帝君也让主角受洗衣服，暂且不提。
宋端想道，若是没有人洗衣服，那应该还差一段时间。
“我有一事相求。”
焚禾立即正襟危坐道：“帝君，你说吧，我一定帮忙。”
“多谢，你以后若是看到有人在天河洗衣服就告诉我一声。”
宋端说完后，感觉不妥，补充道：“你要是经过天河边儿，帮我看一眼就好。恰巧经过的时候看就行。”
彼时天河还是瘦弱的一条河，主流和分支都在东极殿附近，而东极殿所处位置之偏僻也意味着天河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还要千年，这条小溪样的水才能发展成大河，自东极殿一直流到苍恒帝君家的门口去，主角受明烛就在这种环境里洗衣服，西边是情人，东边是情敌。
宋端对于这条河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还算有点良心，他一个人睡大觉让堂堂神三代去帮他留意天河的事情，便又道：“不然还是算了吧。”
他眉头微蹙，原本明亮的一双眼睛不似初见，而是泛起波光点点。美人的忧愁总是惹人怜爱，焚禾当即决定，他要在天河河畔造一件小屋，直到抓到一个人在里面洗衣服，应道：“我会办到的。”
宋端诧异地眨眨眼：“多谢。”
宋端要是知道焚禾内心种种转念定然感到一阵无语，而他听了焚禾的话后还是挺感动的。
“对了，”宋端说，“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对于苍恒帝君你知道多少，喜好什么讨厌什么都可以说说。”
书中对苍恒的喜好描述不多，可能是作者有意保全他的逼格，他做什么都淡淡的，是个十足的淡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端是希望自己自作多情的：苍恒现在对他不仅谈不上厌恶，甚至还有关心和好意。不行，要在睡到天昏地暗之前让苍恒帝君讨厌自己才行，而且必须是印象深刻的厌恶，好久好久都忘不掉，一直恨到千年后。为此了解苍恒帝君的事情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焚禾听了脸皱成一团道：“苍恒帝君？唉宋端帝，宋端，我和你说，他好几百年好几千年都不回三十六重天一趟，我听祖父说他在人间游历，调查混沌残党的下落，顺手呢就把它们给收拾了。大家对他都没什么了解，前端时间在宴会上见着他我才算第二次见着。”
“那第一次呢？”
焚禾别扭地笑了：“我出生的时候。”
宋端语塞：“谁还了解他呢……对了，荧惑帝君现在是醒着的状态吧？”
“祖父，前两日还是醒着的，你要去拜访祖父？”
“是啊，听着他好像和荧惑帝君很熟悉。”
“是很熟悉，”焚禾提一嘴就将所有事全盘托出，“从前祖父和苍恒帝君同住琼林殿，后来祖父带他上战场，去各处游历，祖父算是他的半个老师。”
“你知道一个叫春卮的神么？”
“春卮？哪个殿里的？名字很耳熟。”
“我随口一提，你不要在意。”
焚禾“哦”了一声，方才一瞬，他捕捉到了宋端脸上异样的神情，顿时让他觉得两人虽然面对面说话，中间却隔了山海。他回忆了那神情，像是孤独寂寞，又似惶惶。
他感觉嗓子眼被噎住了，轻声道：“宋端，你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明天去祖父那儿看看，他若是醒了，我就叫你同你，若是睡下了，你也不必废一番功夫。”
宋端道：“荧惑帝君好像不在琼林殿中住……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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