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灵晷

“确实是不太合适的,真是很冒昧,”白露有些为难,“我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太打扰你了,可是秦岭他……”

“秦岭病了?”关河问,“究竟是有事还是病了?怎么病了?”

“高烧不退,”白露一顿,“他不想让你知道。”

关河犹豫了好一会,没有多问:“那行。我明天,先回去一趟吧。”

白露立即说:“好,我们明早走,赶在中午前到建江就行。我们在市区定了酒店,明早再过来接你,你就别自己开车了。”

关河想了想:“不然你们在这住着吧,从这到市区来回几个小时了。”

小刘立即答应:“哎好!”

白露抱歉地笑笑:“那真是打扰了。”

关河起身去开一楼客房的门:“不打扰。招待不周,你们吃饭了吗?”

小刘:“吃过了,关河同学,这是我们二哥儿给你准备的衣服。”

关河看着小刘不知从哪拎出一套西装。

关河指了指几个客卧的门,接过西装:“这……”

白露:“真是麻烦你了,关河同学。”

关河不明白,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确实很想见秦岭,在这个时候他其实很想见到秦岭。

他把西装放到床头,发现西装的口袋里还放着一只手表。是秦岭的手表,关河记得他戴过。秦岭有很多手表,这一只模样有些许秀气,或许不大符合秦岭的个人形象和喜好,秦岭并不常戴。

关河握着手表,靠在床头,又忍不住回想起很多过去的事。

这栋房子很新,是关建国成了暴发户后给爷爷奶奶买的,他小时候没住过,没有什么童年回忆。但爷爷奶奶仍然专门给他布置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他很少来,只有大学放假时来住过几次。

大一暑假那时候来,爷爷还会像小时候一样用井水给他冰西瓜,奶奶会在房门外挂上艾条防蚊虫,不大的花园里紧凑地栽满各种花果蔬菜,夏天一架葡萄藤长势最旺。还有一株石榴树,当时冠幅还小,现在势头已经和葡萄藤不相上下了。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秦岭。他的世界里烦恼的来源很简单,就只是那双不能令他满意的父母。

后来认识了秦岭,让他烦恼的事就逐渐增多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每一样他都得以在自己这单薄的人生里品得一二。

如今更有生老病死,摧伤心肝。

秦岭曾经是怎样度过这样的时光的?他的爷爷奶奶去世时,他也会失声痛哭吗?他也会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吗?

——他为什么没找我?关河的手指悬停在秦岭的头像上,许久也没能按下去。

就在他在黑暗中盯着屏幕盯到眼睛发酸时,似乎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我找关河……”

关河一个激灵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出去,只见院门外立着一道高瘦的人影。

是秦岭?!

关河忽然浑身冷汗,因为秦岭对面、院门内还站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人。

“哦,哦,我大孙子睡啦,好孩子,你先进来,进来吧。”

老人家打开院门,把人往里让。

“奶奶,那我明天再来吧,”秦岭抱歉地说,“太打扰了。”

“不碍事,你来,你来,小宝他想见你呢。”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地朝里带路。

关河看得寒毛倒竖——他意识清醒地知道奶奶已经去世了,秦岭也不会来,那眼里看到的这样真实的东西又是什么?!

——是我疯了吗?

噔,噔,噔。脚步声越来越近,叩门声响起,关河浑身僵硬地盯着门,门把手轻微转动了一下。

秦岭走了进来。在黑暗中,放轻脚步,径直走向关河:“还没睡?奶奶说你睡了。”

关河头皮发麻,他几乎能感受到秦岭温热的吐息。关河紧紧闭上眼,甩了一下昏沉的脑袋。

但秦岭仍然没有消失,近在咫尺地微笑着。

关河狠狠地一甩手,想要推开他,不料被一把反攥住。

秦岭定定地盯紧他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秦岭的瞳仁里有种极为暗沉和凶狠的异光:“就这么讨厌我?”

关河瞬间惊恐屏息,大脑一片混乱,这是梦?这是秦岭吗?他感到秦岭的额头贴上自己的额头,秦岭的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后背,额头上滚烫的,手掌也是滚烫的,秦岭像一团燃烧的愤怒的火,关河却冷得直打寒颤,颤抖着一把大力推搡出去。

秦岭捂着胸口猛地跌退,撞到身后的门上,关河后退着,瞪大眼睛,看到秦岭的脸上凝现出一种狰狞的苦痛,仿佛这一推直接夯碎了他的心肺。

秦岭面色痛苦地顺着门墙滑坐下去,这一幕太过真实,关河后退的脚步一顿,下意识要上前,就在这时,眼前的秦岭忽然化作一滩浑浊的黑水,关河浑身被定住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做梦,但是身体的每一个肢节都不再听使唤。他看到那滩黑水咕涌着流向自己脚边,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一团灰黑的影子突然扑向自己,关河猛地抬手一挡——

霎时有金光炸裂,视野一片昏眩。

“恨,我好恨——”一个沙哑的声音飘渺地响在虚空。

这不是秦岭的声音。关河惊醒,睁大眼眶——发现自己还坐在床头,门也不曾被推开,月光正静静地顺着他睡觉时常留的一道门缝斜照进来。

关河惊喘着,垂眼看见自己手心碎裂的手表——碎了。

表盘粉碎,指针不规律地疯狂抖动、飞速旋转。

“哥!哥!”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惊呼。

关河连忙爬起,脚插进一只鞋子就跑过去。

“我看见奶奶了!我看见奶奶!”关明珠一把抱住关河,一张脸憋得通红,“奶奶,奶奶她,她要掐死我……咳咳……”

关明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剧烈地咳嗽。

关河拍着她的背,看向一旁。

白露披着外套,半蹲在床前,轻声安慰:“做噩梦了,别怕别怕。”

白露又看向关河:“我在楼下听到哭喊,她有些发烧了。”

“我去拿药。”关河忙起身,关明珠却拽着他不放。

白露:“没事了,没事了……”

关河走开后,白露指间捏出一点金光,轻柔地按进关明珠的眉心里。

白露挂着一只无线耳麦,耳麦中小刘说:“白警督,它跑了。小七受伤了。”

白露没开口,但楼下的小刘耳中听到了她的声音:“不要追。”

小刘站在门厅前,环视了一眼四周:“嗯,没追。”

关河下楼拿了药,转身看见小刘和另外两个青年:“你们……”

小刘收起严肃的表情,指着一个同伴笑道:“哦,他肠胃有点不舒服,抱歉吵到你了。”

那个同伴捂着腹部,有些虚弱地坐向沙发,另一个青年搀扶着他。

关河有些疑惑,但来不及细想,连忙转身又找了点肠胃药出来,塞给小刘:“这里有药,要不要去医院?”

小刘接着药:“没事,大老爷们不要紧,我听着是你妹妹做噩梦了?你快上去吧。”

这个夜晚不安定。

关河精神恍惚地看着关明珠吃下退烧药,看向还没离开的白露。

白露:“你去睡吧。我陪着她。”

关明珠已经躺下了,安静地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关河摇摇头:“白警官,你去休息吧。”

白露坚持:“明天还要你给秦淮撑场子呢。我就在这睡。”

关河看了看关明珠还攥着白露衣角的手,想了想,确实白露在这方便点:“那好吧。麻烦你了。”

白露笑吟吟目送关河离去,沉思片刻,指间翻飞画出数道清光流溢的“符”,“嗖”的四散开去,融进墙壁和门窗里。

然后她轻轻起身走了出去。

秦岭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秦岭:“我的手表碎了。”

白露:“我看到了。放心吧,关河没事。”

秦岭:“那可是‘灵晷’……秦帝玺的灵脉气血没用吗?器灵怎么还在?”

白露:“秦岭,我们会保证关河的安全。”

秦岭:“关河的奶奶——是唐祟干的吗?”

白露:“秦岭,你不要轻举妄动。”

秦岭那边沉默了好久,然后白露听见秦岭沉沉呼出口气:“……辛苦了,谢谢你们。”

白露沉默片顷:“秦岭,你要打起精神。你知道那只表碎了意味着什么吗?”

秦岭没有再回答,挂掉了通话。此刻他在建江关河的家里,站在窗前看玻璃上蜿蜒的雨。

——手表碎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敌人强大无匹,意味着秦大毛的小命吊在悬崖边上,意味着那些他不被允许多懂的怪力乱神之事要闹个翻天。

他摩挲着手中泛黄的书页,目光扫过一连串的人名:秦月中、戴云行、秦月东……一些他从没听过的名字,看辈分,秦月东是他祖父的兄弟,秦月东有个儿子,叫秦耀,按辈分是他爸秦辉的堂兄弟。秦耀有个孩子,叫秦沨。

秦岭目光落定在秦沨两个字上,这两个字上金笔写就,在古旧的纸上泛着金光,往上数,上面的秦月东也是金笔字,秦月中这一脉下面的秦淮是金笔字,而秦岭自己的名字和其他大多数名字一样,都是正常的墨字。

金笔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了,那些是秦家历代的“开灵者”。秦沨,他那如今已经不在世的堂姐,就是秦淮前面那一个“开了灵脉”的。

手表原本是她的,是她留给家族的一个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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