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分辨结果出来是在一周之后。
这七天里,手机一震,他就会下意识去看备注和号码。
有几次只是快递和商家回访,他把“您好,请问您对本店服务是否满意”的话听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紧绷得有点好笑。
真正的电话来的那天,是周二下午。
他刚从自习室出来,走到教学楼拐角,风有点大,把宣传栏上的海报吹得啪啪响。
“沈同学?”电话那头仍然是那位女医生,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高分辨配型已经确认成功。”
“我们这边评估后,认为你适合作为供者。”
“……好。”沈向榆握着手机,指节悄悄收紧了一下。
“接下来要安排一次面对面的沟通。”医生说,“包括详细说明采集过程、可能的风险,还有时间安排。”
“患者那边也在做移植前准备,所以时间会比较紧。”
她顿了顿:“你明天上午方便来一趟吗?”
“可以。”
挂断电话后,教学楼走廊里一阵喧闹,有人从他身边跑过去,嘴里嚷着“快迟到了”。
沈向榆站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操场上封起来的一小块区域在施工,地上堆着沙袋和砖。
风把沙子吹起一层薄薄的灰,落在那条白线外面。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进去的,也是另一条画好线的区域。
区别在于,这一次,是他自己点头走过去。
——
第二天一早,他照旧刷牙、洗脸,照镜子的时候顺手理了理头发。
顾行嘴里叼着面包,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又去医院?”
“嗯。”沈向榆含着牙膏,“最后确认。”
“哇,那差不多板上钉钉了。”顾行咀嚼的声音都有点含糊,“你要不要考虑以后把这段经历写进自传。”
“我没有自传。”
“那我帮你写。《我的舍友曾经捐过——》”顾行边说边挥手,“总之,注意安全。”
“知道。”
沈向榆擦干手,随手拿起桌上的外套,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宿舍。
床铺没叠得特别整齐,桌面上有顾行昨晚没喝完的奶茶,吸管斜着插着。
这些琐碎的东西,让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只是去上了一节比较特别的课,晚上还是会回到这个乱糟糟的房间里。
这个念头,让他的步子轻了一点。
——
市一院的门口依旧熙熙攘攘。
他按上次的路线找过去,先到门诊楼,再穿过连接走廊去住院部。
医生约在十点半。
他到得略早,九点五十就已经站在住院部大厅,看了一眼墙上的楼层指示牌。
“血液科——七楼。”
电梯前排着队,很多人各自抱着检查单、被子或者塑料袋,表情都差不多的疲惫。
等电梯时,他听见旁边有人小声抱怨:“怎么这么慢。”
另一人接话:“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看病?”
这些日常的抱怨声串在一起,反而冲淡了医院特有的压抑感。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人群涌进去,他跟着上七楼。
——
七楼的空气比楼下冷一点。
走廊很长,两侧是编号整齐的病房,有的门大敞着,有的半掩着,人声、咳嗽、电视声从不同方向飘出来。
护士站在中间,台面上摊着一叠叠病历夹。
沈向榆报了名字,护士让他在旁边稍等:“医生正在查房,等会儿会叫你。”
“好。”
他退到走廊靠窗的位置,背靠墙站着。
窗外是另一栋住院楼的侧面,玻璃泛着一点冷光。
风把窗框震得微微响,他把手插进口袋,指尖蹭到那张折好的检查单。
时间似乎被拉长了。
一分钟像五分钟那么久。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走廊尽头亮着红色数字:10:07。
有护士推着治疗车从他面前经过,车上的玻璃瓶轻轻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音。
“这边让一下,谢谢。”护士礼貌地说。
“对不起。”沈向榆侧身。
治疗车过去之后,走廊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从另一头传来——
“七零三床的家属在吗?”
“——许长昭的家属?”
这句话像一颗没来得及预告的子弹,从走廊那头直直打过来。
音节在白墙间弹了一圈,又非常清楚地撞进他耳朵里。
“许……长昭。”
护士站前的笔顿了一下,又很快低头继续写东西:“七零三,通知家属配合一下签字。”
“好。”
声音散开,人来人往。
世界照常往前走。
只有沈向榆,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心脏像被人突然攥紧一下,紧得发疼。
他很久没有在现实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被完整喊出来了。
以前偶尔在梦里听见——
体育课点名,老师喊“许长昭”;
教务处叫人去办公室,“许长昭,沈向榆”;
还有那天雨里的操场边,有人喊他:“许——”
那些声音混在雨声里,到最后全部被他自己关掉。
现在,这个被“埋葬”了很多年、只存在于回忆里的名字,第一次在医院的走廊里,被护士用很正常、很日常的语调喊出来:
“七零三床,许长昭。”
好像只是名单上的一个普通病人。
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里砸出过那么大的一个坑。
——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护士又从护士站那边出来,往走廊另一侧走去。
“家属在吗?这边签个字。”
她的背影消失在一扇门后。
那扇门上写着:“703”。
白色的门牌,黑色的数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患者姓名、性别、年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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