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话音落下的几秒里,不知屏风后的萧玮舟是何反应,娇俏女声已经笑着先开口道:“郁宁?听起来是个循规蹈矩的名字。怎么也干得出这样厚面皮占便宜的事?”
一众女子被她逗得嘻嘻哈哈,郁宁在欢笑声里骤然推门。
房内众人被这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
最靠近门边的李管事被一袭红衣晃了晃眼,没想到那找上门来她竟会跟过来。
视线上移,郁宁愠怒的脸在他视线范围里只停留了一个呼吸。
饶是李管事看过美人无数,也要感叹一句:好一张大家闺秀的端正容颜!
却似乎在哪见过一般。
在绯裙女子目不斜视绕过屏风后,李管事屏住的呼吸才松缓过来,退到门边把大开的房门关好,这才屏息凝神地跟了进去。
郁宁推门那刻是羞愤交加的,在踏入房中进到屏风后,看清其中情境时脸上慢慢呈现出空白的表情。
近十个衣衫轻薄各有特色的美人侍奉在萧玮舟身侧,或靠或跪,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以几近献祭的姿态奉到萧姓官人面前。
一看清来者的容貌,原本潇洒靠在软垫上的萧玮舟下意识推开一个美人喂到眼前的葡萄,站起身来。
美人们见他表情有异,一时也敛去笑颜,各自朝屏风前的女子看去。
然后被那张脱俗的脸牢牢吸引住目光。
萧玮舟慌神道:“宁儿,真的是你……”
郁宁缓缓吸了口气,“这便是你口中所言的不近女色?”
看她漂亮的眼睛里似有水意,萧玮舟抬步上前,想先将人哄住再做打算。
“宁儿,你听我说,事情并非如你所见那样……”
郁宁避开了他拉过来的手,冷静地后退一步,侧过脸道:“萧大官人还是穿好衣衫再说话吧。”
萧玮舟将大敞的衣襟胡乱合上,又急切地过来拉郁宁。
然而又扑了个空。
郁宁再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很少,“你为何要说谎?”
“宁儿,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心悦你,只心悦于你!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其他人不过是逢场作戏……”
没去管对面那些神色各异的女子,郁宁抬起头直视萧玮舟,再次问道:“你为何要说谎?”
萧玮舟匆忙地抱上来:“宁儿,我来此真的只为查账,不会是为了别的!你会理解我的吧?我只是醉了酒一时鬼迷心窍。我从未想过骗你。你会明白的,对不对?”
郁宁用力推开他,生平第一次用这样失态的颤抖声音开口:“我不在意你三妻四妾,可是你为何要骗我?”
“宁儿……”
郁宁吐出一口浊气,不愿再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转身就走。
而萧玮舟心慌意乱,直觉放她离去此后再难与之相见,立刻拽住那截纤细的手腕,想将人硬生生拉回身边。
“宁儿,我并非有意!你会明白我的苦衷,你会明白的。原谅我这一次……”
郁宁被萧玮舟这番言行弄得几欲作呕,用力挣扎好几次,手腕却在对方掌中纹丝不动。
眼见着要被萧玮舟强硬地拥入怀里,郁宁殊死一搏般猛地抽手,手腕终于重获自由。
萧玮舟被她甩得后退半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端庄小姐。
郁宁则被后坐力带着撞到一旁的架子上,发髻松散下来。
一根鲜红如血的玉簪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后,碎成两半。
是那日萧玮舟的求好所赠,亦是他们情定之物。
……
这是郁宁消失的第二日,郁安一夜未眠,让人在把那些满是花灯的街道翻了个底朝天,没寻到半点长姐的身影。
脑中位面异变值从昨晚开始降至85%,此后一直起伏不定。
大抵能猜出郁宁的目的地,郁安马不停蹄地往萧玮舟的地方赶。
眠柳楼白日里归于安静,郁安被笑容满面的李管事拦在一楼。
李管事一见到他,就想到昨夜硬闯的红衣女子,两人容颜如此相似想来关系不浅,自然不会透露出任何消息。
“公子,您又来了啊?白日里咱们楼不营业,您这是来早了……什么姑娘?我们这只接男客,可从没见过什么陌生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咱们萧官人今日不在楼中,您若是有什么急事我给您向官人带个信?”
无论说什么,那管事总有办法四两拨千斤地堵回来。
郁安冷冷笑了一下,道:“你们若是识相,便把她放回来。否则,后果不会是你们萧官人承担得起的。”
李管事对他的狠话不为所动,“您真是冤枉我了!我们当真没扣留什么姑娘啊……”
郁安不再听他胡扯,抽身离开纵马直奔尚书府。
忽然得知太尉公子的约见,萧语蓉虽然不解,却碍于身份与情面,还是把自家心情不虞的表哥领到了偏厅见客。
萧语蓉离开后,面对郁安的质问,萧玮舟显得很无辜:“小公子在说什么?萧某昨天可没见到你阿姊。想来郁小姐是去寻友觅乐了罢。怎么何事都赖在我萧某身上?”
被他一口一个“郁小姐”说得心烦,郁安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情你该心知肚明。怎么?想攀高枝的时候就唤我阿姊闺名,如今出了事就想拂袖而去?萧玮舟,你当真是好不要脸。”
萧玮舟慢声道:“公子何来的火气?我与小姐不过萍水相逢,又何来攀高枝一说?既然人不见了,小公子不四处去找,怎的有闲心赖在我这?我看,公子也并非如表面那般着急罢。”
这场谈话最终没有结果,郁安离开尚书府的时候突然有些懊悔没让秋烺真的杀了姓萧的。
后悔只有一瞬,他还是决定要郁宁真的认清这人。
郁宁不会是执迷不悟的人。
小姐不见了,郁府人心惶惶,太尉夫人知情后泪如雨下,在太尉的安抚下稍稍压制但还是不住抹泪,夫妻二人都为唯一的女儿担忧。
郁安向他们保证会将阿姊安然无恙地带回来,暂时安稳住二老的忧心。
太尉千金失踪的消息被郁府死死封锁,但不知如何,京中还是流言四起。
郁宁消失的第五天,郁安已经不动声色翻完了整个上京的街头巷尾,盘问过大大小小的街头地痞,没有得到一点郁宁的消息。
灯会那夜人潮拥挤,谁也没注意到那抹红色究竟去了何方。
可位面异变值还在断断续续地下降,这事绝与萧玮舟脱不开关系。
而郁宁也暂时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是一回事,但好端端的小姐离家失踪这种事在京城传出了不同的版本,人人都在暗地讥笑,轻看郁宁乃至整个太尉府又是另一回事。
郁安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却也不想郁宁在内的其他郁家人收到各方的嘲弄。
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回来。
为此,他好言好语拜托秋烺让人在尚书府搜了一番,但仍没有结果。
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萧家本家的小姐都不知道这事和萧玮舟有关。
萧玮舟没把人藏在萧府,在京中又没其他的去处,那么摆在郁安面前的最大线索便是那间唤作“眠柳楼”的花楼。
硬闯只怕打草惊蛇,连累郁宁和郁家。
郁安决心稍作伪装,趁着夜晚客多混入其中。
打定主意后,他换上了一套低调的装束,连轴转了好几天也没气力再骑马,索性坐上马车往那边赶。
摇摇晃晃的车厢与闹市人声构成极佳的催眠曲,郁安撑着桌案,阖眸假寐。
意识飘浮,他做了一个亦真亦幻有关往事的梦,梦醒后惊觉四下安静,马车已经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郁安的目光在车前横木上靠坐的人影处定住,“秋烺哥哥?”
对车厢内的响动早有感知,秋烺在这一声呼唤后转过头。
那双凝着碎冰的狭长凤眸与梦中人渐渐重叠。
郁安怔了一下,慢半拍才恢复到属于郁小公子的状态。
他挪开视线,看向夜幕降临后翻动着的漆黑河水,出声道:“到了地方为何不叫醒我?”
秋烺道:“您未曾吩咐。”
不直言自己想让对方多睡片刻,黑衣影卫用了个最正经的理由。
休息了这么一会,郁安积攒了精力,眼下仍是青黑的。
他完全不受影响,掀着车帘就要往下跳。
秋烺长臂一伸,将人拦住。
被按回车厢里的少年面露疑惑,“怎么了吗?”
秋烺淡声道:“天色已晚,通桥近日修葺四处杂乱,公子贸然前往恐会伤到。此处尚有光亮,想必是合公子心意的赏灯佳地。”
前后两句没什么关联,郁安却很快明白了秋烺的意思。
他被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逗乐,眼中出现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修葺不影响通行,我也自会小心。”
敛去了笑意,他语调低了一点:“阿姊下落不明,我何来在此赏灯的闲心?若是不能把她接回来,我……”
“我的意思是,此行我愿为公子代劳。”
秋烺忽然打断郁安,薄唇启合间沉哑的嗓音倾落而出。
“……什么?”
“我说,我愿代公子前往。而公子只需观灯赏月,不必再担忧其他。”
咳,高估了自己,阿姊官配还要再等等哈。小情侣的戏份没刹住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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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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