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苏锦许在桐梧院中闷得太久,便想着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透透气。自他们二人从北燕回到云国后,齐元璟就像是个旋转陀螺一样每日天不亮便去早朝,晚上夜深了还在书房中呆着,算下来,两人上一次好好说话,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这半月间,青峰从云国传回的消息从没有断过,但凡那边有半点动静,总会第一时间送到苏锦面前。可即便如此,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底的不安还是像潮水般渐渐漫上来——她的爹娘还在困境里等着,多拖一日,便多一分未知的风险。

苏锦循着桐梧院后那条僻静的石子路慢慢走,两侧的桂花树刚谢了花期,风里还留着些微甜的余韵,却压不住她心头沉甸甸的焦躁。青砖缝里冒出的青苔沾着晨露,踩上去微凉的触感顺着鞋底漫上来,才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定了些。

她沿着院墙走到转角,正想着再往前便是那座悬亭,那里栽着几株芭蕉,或许能寻个阴凉处坐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细碎的“哎哟”声,她被人从侧后方撞了个趔趄。

“对不住对不住!苏姑娘您没事吧?”撞人的小内侍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内侍服,手里捧着的食盒歪在一边,里面的茶盏晃出几滴热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却顾不上揉,慌忙伸手想扶苏锦,又怕逾矩似的缩了回去,只一个劲地躬身道歉。

苏锦稳住身形,见他吓得脸色发白,倒也没怪罪,只轻声道:“无妨,你当心些便是,莫要撞着旁人。”

小内侍这才松了口气,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脚麻利地把食盒扶正,手指却悄悄在袖口里攥了攥,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他又躬身行了一礼,嘴里念叨着“多谢苏姑娘宽宥”,便脚步匆匆地往相反方向走了,走了两步还回头望了一眼,见苏锦没留意他,才加快脚步拐进了旁边的回廊。

苏锦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只当是个急着送东西的小内侍,没再多想,转身继续往前走。可刚走了两步,指尖忽然触到裙摆处沾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低头一瞧,竟是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牛皮纸信封,边角用红蜡轻轻封着,不知何时沾在了她的裙褶上。

她心中一动,弯腰将信封捡起来,指尖触到纸面时,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是叠得整齐的信纸。这信封看着寻常,却不像是王府里常用的样式,更不像是她自己带在身上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小内侍转身时,袖口似乎有东西晃了一下,再联想到他方才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难不成这封信,是他故意留下的?

苏锦攥紧信封,左右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快步走到不远处的芭蕉树下,借着宽大的蕉叶遮挡,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红蜡封口,将里面的信纸展开。

纸上的字迹是用炭笔写的,笔画有些潦草,却透着几分急切,只写了“明日城内春风楼见”几个字,落款处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小小的青雀图案。

“是郭先生。”苏锦盯着那青雀图案,眉头紧紧皱起,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粗糙的纹路——这图案的笔触、弧度,与当年郭先生给她捎带家书时画的分毫不差,连尾羽处那一点刻意拉长的墨痕都一模一样,绝不是旁人能轻易模仿的。

她猛地抬头,快步朝着方才小内侍离去的方向追去,裙摆扫过青砖上的晨露,溅起细碎的水珠。方才那小内侍走得匆忙,转角处还残留着他匆忙间落下的半块糕点碎屑,可顺着回廊往前跑了数十步,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回廊尽头又两个正在攀谈的内监,他们见苏锦气喘吁吁地跑来,连忙躬身行礼:“苏姑娘。”

“方才可有一个穿青布内侍服的少年从这里出去?约莫十五六岁,手里捧着食盒。”苏锦扶着廊柱稳住气息,语速飞快地问道,目光还在门外来回扫视。

左侧的内监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回姑娘,半个时辰内只有给大殿下送饭菜的内侍经过,至于您说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内侍奴才没见着。”

苏锦不死心的四处扫视,这深宫大院的若非能飞檐走壁之人能轻松穿过,瞧他年纪尚小,怎么凭空不见?她不放心又追问了几句,两人都笃定地说没见过人,

“不知姑娘找他可有何时?吩咐奴才们做也是一样的。”、

苏锦摇摇头:“不用了,只是在悬亭那边他与我相撞,我挂在腰间的金铃去不知道掉到何处,想着他或许知道。”

“奴才多唤几人帮姑娘找一找?”

“不用了,一个金铃也不值什么钱。多谢二位。”

苏锦攥着袖中的信纸,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走到齐元璟的书房外时,她下意识顿住脚步。透过窗棂望去,隐约能看见齐元璟伏案的身影,指尖正捏着笔在卷宗上批注。

这半月来他为拉拢各方势力不断奔波,连歇脚的时间都少,她若是此时进去说这件事,会不会又给他添新的烦忧?可深宫高院之中,若是没有他的引领我怎么顺利出宫会见郭先生。

苏锦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板,声音压得极轻:“三殿下,是我。书房里的笔尖停顿声清晰传来,随即响起齐元璟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齐元璟已经放下笔,正揉着发胀的眉心,见她进来,眼底的疲惫瞬间褪去几分,起身拉过她的手:“怎么不在院里歇着?外面风大,手怎么这么凉?”

苏锦顺势坐在他身侧,指尖还带着袖中信纸的粗糙触感,她仰头看他,轻声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是关于郭先生的。”

齐元璟闻言,倒了杯温茶递过去:“那边可是传来了消息?”

苏锦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封牛皮纸信封,连同信纸一并放在桌上:“方才在悬亭处,一个小内侍故意把这封信留给我。你看这青雀,是郭先生的记号,可他约我明日去春风楼见面。所以,我想.....”

“你想让我带你出去?”

苏锦点了点头:“我现在毕竟是你的贴身侍女,我若是单独出去必然会引起大皇子那边的猜疑和跟踪,若是你能带我出去,届时他们便会把目光放到你的身上,那时酒楼中人多眼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这一个小小的婢女。”

齐元璟看着眼前的信,“给你送信的人你可认识?”

“说来也是奇怪,”苏锦将刚刚自己所经历的一字不落的全讲给齐元璟听。

“消失了?”齐元璟眉梢微挑,眼底多了几分思索,“这宫中内的内侍行踪都有记录,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布内侍,不可能凭空消失。看来这背后,怕是还有人在暗中相助。”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不过眼下先不急于查他,明日你见了郭先生,或许便能知道更多内情。”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桐梧院的晨雾还没散透,苏锦房外便传来三声轻叩,力道拿捏得极轻,生怕扰了里面的人。

她披了件外衫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贴身侍女青竹,手里端着个描金漆盘,盘中平放着一件水粉色束腰长裙——裙摆绣着几簇浅淡的缠枝莲,领口和袖口滚着圈银线,衬得那布料愈发细腻

“这是?”

“姑娘,殿下说了,既然今日要出宫游玩当然要穿的鲜亮一些。”

齐元璟一身月白锦袍立于廊下,腰间系着块成色温润的白玉佩,见她出来,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都准备好了?”

“嗯。”苏锦点头

齐元璟伸手虚扶了她一下:“你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云国的集市,趁着今日咱们先去逛逛西街的早市,然后再去孔记的糕点铺买点糕点,逛累了就去春风楼用膳听说来了一批新的西域舞妓可以去瞧一瞧,到了日落之时,我们可以去永安河边游船看夕阳。”

苏锦看他把一天的行程安排的极为密集,忍不住的提醒道:“今日我们......”

他将食指轻轻按压在苏锦唇上,“今日一切听我的安排。”

马车行到宫外,苏锦悄悄撩开车帘一角正撞见那两个灰衣人慌忙别开脸,假装在看街边的早点摊。

“我们似乎被人盯上了。”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声。齐元璟像是没听到苏锦刚刚说的画,他将车窗推开条缝,指着街旁蒸腾着热气的铺子笑道:“西街的牛肉汤最是地道,还有刚出锅的糖糕,你要不要尝尝?”

苏锦知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引开跟踪的人,便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啊,我许久没吃过街头的糖糕了。”

马车在早点摊前停下,齐元璟先下车,转身伸手扶她。这一幕落在不远处茶馆二楼的两个灰衣人眼里,其中一人低声道:“殿下竟对一个侍女这般上心?”

另一人皱眉:“管他上心不上心,咱们只盯着他的行踪,看他今日要去何处,到时候一并告诉大殿下就行。”

齐元璟去铺子前买了两碗汤、四个糖糕,用油纸包好递到苏锦手里,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温声道:“小心烫。”

苏锦接过,指尖微热,低头咬了口糖糕,酥脆的外皮裹着香甜的豆沙,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的紧张——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与郭先生约定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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