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指尖还残留着茶杯的凉意,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她知道不能再耽搁,齐元璟还在外面等着,若是久不回去,难免引人怀疑。而香七良的叮嘱像铅块似的压在心头。
“香叔叔,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苏锦起身,理了理粗布短打的衣襟,“您也多保重,若是这边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告知您。”
香七良点点头,目光里满是担忧:“路上小心,若是遇到麻烦,便去西街的万合堂,那里是我们藏在云国的一个暗点。记住,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他送苏锦到门口,确认走廊无人后,才轻轻推了她一把,“快走吧。”
苏锦顺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放得极轻,粗布鞋底踩在木质台阶上,只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二楼的喧闹声比三楼更甚,丝竹声、笑声、劝酒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她低着头,尽量避开往来的人群,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她走到二楼转角时,一阵压低的说话声传入耳中。那声音带着几分轻佻,苏锦心头一动,这声音竟有些熟悉。她悄悄探出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雅间门口,齐元泰正背对着她,与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站在一起。
那男子身姿纤细,眉眼狭长,皮肤白皙得不像寻常男子。齐元泰的手搭在他的腰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衣料,动作亲昵得过分。男子微微仰头,对着齐元泰笑了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妩媚。齐元泰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子脸颊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却并未真的推开。
苏锦瞳孔一缩,这动作绝不是寻常男子之间该有的!她屏住呼吸,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廊柱后面。好奇心驱使着她,想要知道齐元泰究竟在做什么。她轻轻挪动脚步,朝着雅间的窗户靠近,窗户虚掩着,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景。
只见齐元泰拉着那男子走进雅间,反手关上了门。苏锦踮起脚尖,将耳朵贴在窗纸上,里面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殿下,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男子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想你了,自然就来了。”齐元泰的声音带着笑意,“最近有没有人欺负你?”
“有殿下护着,谁敢欺负我呀。”男子轻笑一声,随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苏锦心头一阵恶心,她终于明白,齐元泰竟然有断袖之癖!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若是传出去,对齐元泰的名声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她正想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位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苏锦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侍女服饰的小姑娘端着酒壶,正疑惑地看着她。
苏锦心头一紧,大脑飞速运转。她强装镇定,指了指旁边的雅间,压低声音道:“我……我在等我朋友,他在里面喝酒,让我在这儿等他。”
那侍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虚掩的窗户,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可是这雅间里的客人,并没有说要等朋友啊。”
苏锦手心冒汗,她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只会引来更多麻烦。她勉强笑了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再去找找。”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等等!”那侍女却拦住了她,“你看起来很陌生,不是常来春风楼的客人吧?我们这儿有规定,闲杂人等不能在雅间附近逗留。”
苏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开了,齐元泰探出头来,看到苏锦,眉头一皱:“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苏锦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按照之前信中的应对方式,抱拳道:“在下是来取昨日预定的胭脂,找错了地方,抱歉。”说完,她不等齐元泰反应,转身快步朝着楼下走去,只觉得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齐元泰看着苏锦的背影,眼神里满是疑惑,他转头问那侍女:“你认识他吗?”
侍女摇了摇头:“不认识,看着不像来取胭脂的,倒像是在偷听。”
齐元泰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对着身边的月白长衫男子道:“你先进去等我,我去看看。”说完,他快步朝着苏锦追去。
苏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跳更快了,她加快脚步,朝着春风楼的大门跑去,春风楼一楼的喧闹此刻成了苏锦最好的掩护。她混在往来的宾客中,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不那么仓促,粗布短打的身影在锦衣华服的人群里不算起眼,可背后那道紧迫的目光却像影子似的甩不掉。她能听到齐元泰的脚步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夹杂着他对侍从的低喝:“拦住那个穿粗布短打的小子!”
苏锦心头一紧,若是在此处与人动手难免不会招来官兵的人,这样一来就更难脱身,难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他便下意识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钻。
旁边一桌客人正围着酒坛划拳,吆喝声震得人耳膜发颤。不知是谁手劲大了些,酒壶“哐当”一声歪倒在桌沿,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桌腿往下淌,溅湿了青石板,连带着笑声都裹着浓郁的酒香,在空气里翻涌。
苏锦眼神一亮,这喧闹正是最好的掩护。她脚步不停,借着人群的缝隙往那桌客人身后躲,同时迅速矮下身,指尖在地面虚虚一捞,装作去捡枚滚落的铜板——指节刚碰到冰凉的青砖,就听见身后传来侍从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的交谈声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刚还在这儿,怎么没影了?”
她屏住呼吸,待脚步声走远些,才攥着衣角缓缓直起身。可还没等她松口气,一道锐利的目光突然从斜前方射来,像淬了冰的刀子,牢牢钉在她身上。苏锦心头一紧,抬眼望去,只见齐元泰正站在不远处的廊柱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显然是绕开人群堵了她的去路。
“站住!”齐元泰的声音裹着怒意,硬生生压过周围的喧闹,像块石头砸在苏锦的心上。
她哪里敢停留,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跑。粗布短打的下摆扫过满地的花生壳,发出细碎的声响,身后的脚步声与呵斥声紧追不舍,几乎要贴到她的后背。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到春风楼那扇雕花木门时,一个压低的声音突然从街角传来:“这边!”
苏锦猛地转头,只见柳树下,青布马车旁边多日不见得葛禹,还有车帘掀开一角露出齐元璟的脸。她像是抓住了溺水时的浮木,苏锦脚下发力,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齐元璟伸手将她拉进车厢的瞬间,还能听见身后齐元泰怒喝“别让他跑了”的声音。
马车“吱呀”一声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将喧闹远远甩在身后。苏锦靠在车厢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的粗布衣裳贴在背上,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抬手按了按狂跳的心脏,好半天才喘匀气。
“大哥怎么样,我来的可是及时?”车帘外葛禹得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宫中外男是不能进的,若是想要进宫陪着大哥你,我就要变成太监,可我一想我们葛家三代单传,万不能在我这一代断了葛家的香火,于是三殿下便将我安排在永安城中最大的酒楼,春风楼。”
“你怎会被他盯上?是不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 ”齐元璟递过来一杯热茶,语气里满是担忧,目光落在她沾了灰尘的衣袖上,显然是看出了她方才的狼狈。
苏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看到齐元泰与那男子的事,以及偷听被发现的经过说了出来。齐元璟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二皇兄竟有如此癖好,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会掀起不小的风波。”他顿了顿,又道,“你今日见到香大夫,可有收获?”
苏锦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紧,将杯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才稍稍压下了方才追逐时的口干舌燥,只是胸腔里残留的急促心跳,仍让她说话时带着几分轻喘:“香叔叔还说,我二位兄长如今在南疆有郭先生照拂,眼下暂无危险,让殿下不必费心,可将暗影撤回来。还有那位公主……”她顿了顿,想起香七良凝重的神色,语气也添了几分郑重,“他说不必再费心思探查公主的事,若是知道得太多,恐会引火烧身。”
齐元璟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灯笼的光晕在他眼底晃过,却未留下半分暖意,反而让他眉峰微蹙,心头泛起一层疑虑。他倒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郭先生竟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暗影刚潜入南疆境内,尚未有任何动作,对方就已察觉踪迹,还特意通过香七良传递消息,让他撤回人手。
只是他如此袒护这位公主,南疆又不惜得罪北燕也要留下苏家兄弟,难不成南疆和苏将军有什么联系?
苏锦端着热茶,指尖的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看着齐元璟沉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殿下,你说齐元泰那事,会不会被人利用?他毕竟是皇子,若是他的癖好暴露,不仅会影响他自己,甚至可能牵动朝堂局势。”
齐元璟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二皇兄向来张扬,此次之事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定然会大做文章。不过,这对我们而言,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他转头看向苏锦,眼神深邃,“若是能借此机会削弱他的势力,对我们后续查清你父亲的冤屈,会更有利。”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被人发现是我们在背后推动,恐会对你不利,最后你若是落下把柄......”
齐元璟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信:“放心,我才没有你那么傻,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让这件事‘不小心’泄露出去,剩下的,自有其他人会推着事态发展。朝堂之上,皇后一族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苏锦一下没扶稳差点跌道,幸亏齐元璟眼睛手快将她揽进了怀中,两人四目相对时,苏锦红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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