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田茂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却未直接应答,先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齐元泰。齐元泰指尖在梨木桌沿轻叩两下,语气散漫得近乎敷衍:“还能有什么对策?无非是加大巡查力度,尽早揪出那散布流言的人从重惩戒,再将此事禀明父王,从周边盐场调运官盐过来稳住青州市价,其余的日后再议。”

说罢,他起身拍了拍齐元璟的肩,话里话外都透着算计:“官盐调运一事,还得劳烦三皇弟跑一趟。三弟向来熟悉调运章程,此事干系重大,若路上出了半分差错,无论是对父王还是对青州百姓,都不好交代。”

齐元璟心中冷笑——这是想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他倒好,坐享其成还能避祸。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颔首应道:“皇兄说的是。”

田茂见状,忙不迭接话,腰杆不自觉挺直了些,语气也添了几分谄媚:“草民已让人去联络周边盐商,约定三日后先运一批官盐过来,届时按平价售予百姓,想来定能压下私盐的气焰。至于巡查之事,知府大人早已遣了府衙人手暗中查探,不敢懈怠。”

“再多派些人手盯着城门和黑市。”齐元泰突然插话,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一旦抓到私盐贩子,不必姑息,定要从重处置,也好杀一儆百!”

齐元璟端着茶盏的手始终未动,目光却在田茂跛着的左腿上淡淡扫过——方才田茂起身时,左腿落地的力道明显轻飘,裤管下似乎还藏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像是旧伤未愈。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看来皇兄和田老板早已布置得周全妥帖,倒是我今日过来,反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哎,三弟这是什么话!”齐元泰立刻换上热络的神情,拍了拍他的手臂,“咱们兄弟同心协力把这事办好了,父王那边定然会重重嘉奖。到时候,有皇兄的一份功劳,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齐元璟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抬眼时已是温和笑意:“那做弟弟的,就先谢过皇兄了。”

齐元泰听得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盛,伸手拍了拍齐元璟的手臂,语气亲昵得仿佛真有几分兄弟情分:“这才对嘛,咱们兄弟就该拧成一股绳。”

田茂忙不迭点头,刚要开口,却见齐元璟指尖在茶盏沿轻轻划了一圈,语气漫不经心似的问:“田老板方才说,三日后便有官盐到青州?不知这批盐是从哪处盐场调运的?沿途的护送人手,又安排妥当了吗?”

这话一出,田茂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神下意识飘向齐元泰,才勉强定了定神:“是……是从江城的大丰盐场调的。护送的人手,盐场那边会派镖师跟着,再加上咱们青州府衙的人,定能保万无一失。”

“大丰盐场?”齐元璟抬了抬眉,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我记得大丰盐场去年因海水倒灌,盐仓毁了大半,至今还在修缮,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官盐可调?”

田茂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水晃出了几滴在衣襟上。他慌忙用帕子去擦,声音也有些发紧:“殿……殿下记错了吧?大丰盐场的修缮早就完工了,如今产量比从前还高些,调运一批官盐不算难事。”

“哦?是吗?”齐元璟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却掠过田茂,落在齐元泰身上。齐元泰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三弟怎的对盐场的事这般上心?横竖有田老板和盐场那边盯着,你只需到时候去接货便是,何必问这么细?”

“皇兄这话就错了。”齐元璟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官盐调运事关百姓生计,若是中间出了差错,轻则延误时日,重则让私盐贩子钻了空子。我多问几句,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免得日后出了问题,父王问责下来,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齐元泰被这话堵得一时语塞,脸色沉了沉,却没再反驳。田茂见状,忙打圆场:“三殿下说的是,是草民考虑不周。回头草民再去跟盐场那边确认一遍,把沿途的护送路线和人手都列个单子,送到殿下府中,让殿下放心。”

“如此甚好。”齐元璟点点头,目光又落在田茂的左腿上,语气随意似的问,“对了,田老板的腿,是伤了还是怎么?我刚刚进府时便注意到想着关心一下,谁知道见到皇兄也在免不了寒暄一番,到将此事忘记了,这刚刚看到田老板走路不便又想起,不知田老板的左腿怎么受了伤?可还严重?”他说话的语气和眼神中充满着关切之意,愣是让人看不出说话的真假。

田茂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将左腿往后缩了缩,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旧疾,是早年做生意时,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伤的,不打紧,碍了殿下的眼。”

“哎~田老板,这话说的,本殿下认识一个大夫,他的针灸治疗术极好,本殿下曾亲眼见到他将残废二三十年的手臂治疗的与常人无异,田老板若是需要本殿下可引荐一二?”

田茂闻言,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摆手,脸色发白得更甚,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不……不必了!殿下好意草民心领了,这旧疾多年来早已习惯,治不治都无碍,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

他答得急切,反倒露了刻意。齐元璟眼底掠过一丝冷光,面上却仍堆着温和笑意,只淡淡点头:“既田老板这般说,我便不勉强了。只是日后若想治,随时寻我便是。”话音刚落,他话锋陡转,语气闲散得似随口一提:“对了,方才听田老板说早年做过不少生意,如今家大业大,倒好奇田大人当年是靠什么发的家?”

田茂见齐元璟句句紧逼,若再不答,怕是被人拿捏了把柄治自己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若是回答怕是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时竟僵在原地,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角,求救眼神的撇向了齐元泰。

齐元泰放下手中茶盏,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恰好打断了田茂的窘迫与齐元璟的追问势头。他面上挂着惯有的平和笑意,目光却先看向齐元璟,语气带着几分兄长的随意:“三弟今日倒是格外好奇些,田老板的旧事不过是茶余谈资,何必追着问得这么细。”

说罢,他又转向田茂,抬手虚按了一下,语气放缓:“田老板也别紧张,左右不过是闲聊,不想说便不说,倒是我这三弟,总爱揪着些小事较真。”

齐元璟指尖捻着袖上暗纹,眼底冷意淡了几分,却没顺着齐元泰的话下坡,只勾了勾唇角,笑意里藏着点漫不经心:“想着若是皇兄将来坐了那个位置,我这个做弟弟也好沾点光,出宫做几笔生意,过一辈子不愁吃喝的闲云野鹤日子,倒也自在。方才只顾着琢磨自己这点心思,还追着田掌柜问东问西,确实是我失了分寸。”

齐元泰听这话,面上虽皱着眉作训斥状,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语气带着几分假嗔:“三弟慎言!即便如今在青州天高皇帝远,有些话也得在心里掂量着说。今日只有你我和田掌柜在,若是换了别有用心之人,把这话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的罪名,谁也护不住你!”

“是是是,皇兄教训的是!”齐元璟连忙抬手,在嘴边连拍三下,一副后怕模样,“是我一时口无遮拦,大意了。”

田茂趁机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扯出个极难看的笑,顺着话头往下圆:“草民那些陈年旧事本就登不上大雅之堂,真说出来,反倒污了二位殿下的耳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齐元璟见该探的都探得差不多了,再留下去只剩敷衍,便起身伸了伸四肢,找了个借口:“既然皇兄和田老板已经商量好应对之策,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出来这许久,倒也乏了,今日便先到这儿吧。”

“三殿下不再用些膳食再走?”田茂忙起身挽留。

“不了。”齐元璟见苏锦还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但他自己知道,这丫头的思绪又跑到了九霄云外之处,于是便一时来了兴趣,对他们二人说道:,“我身边这丫头打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前几日给她带了盒醉春楼的酱鸭,倒合了她的胃口,今日出门前,还哭着喊着要再吃,总不能让她失望。”

田茂立刻堆起更殷勤的笑,语气满是奉承:“三殿下这般体恤下属,连侍从的小喜好都记挂得这般清楚,真是难得的仁厚!苏姑娘能跟着您这样的主子,真是好福气,草民看着都羡慕。既如此,草民便不再多留殿下,免得误了殿下的心意。”

“既是如此,那便不留三弟了。”齐元泰顺着话茬起身,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抬手虚送了两步,“让侍从送你到门口,路上仔细些。”

齐元璟颔首应着,目光掠过田茂仍攥紧袖角的手,又似无意般扫过他左腿那截始终紧绷的裤管,才转身跟着侍从往外走。苏锦连忙跟上,还不忘小声嘟囔:“殿下,那酱鸭要是卖完了可怎么办呀?”

齐元璟回头瞪了她一眼,语气却没什么怒意:“急什么,真卖完了,再让厨房照着做就是。你这个大馋丫头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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