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田府不远,苏锦便敛了那副贪吃模样,低声道:“方才那人说话吞吞吐吐,眼神又飘忽不定,这里头定然有鬼。”
齐元璟忽然轻嘘一声,目光飞快扫过周遭商贩摊前的往来人影,故意拔高了声音:“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瞧瞧自个儿来了永安城,胖了多少!”
苏锦心下秒懂,立刻配合着摆出委屈神色辩解:“明明是殿下说醉春楼的酱鸭最妙,今日出门前还特意嘱咐奴婢提醒您去买。方才在田老板和大皇子面前,殿下借奴婢的名义遮掩,如今就咱们俩,殿下怎倒赖奴婢贪吃了?”
“你这丫头,先前多听话,到了永安城反倒胆子肥了,竟敢跟本殿顶嘴?”齐元璟故作愠怒。
青峰跟在身后,看着二人一来一回拌嘴,忍不住低下头偷乐。没曾想战火陡然烧到自己身上,就听齐元璟话锋一转:“八成是被青峰你带坏的!”
青峰一脸无辜地“啊”了一声,还没等开口辩解,齐元璟已抢先说道:“笑笑笑,就知道笑!今日醉春楼酱鸭的银子,便从你例钱里扣!”
方才还呲着牙笑的青峰瞬间僵住,急忙道:“殿下,真不是我……”
齐元璟好不容易抓着打趣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扬声道:“怎么不是你?本殿说你是,你就是!”
……..
回到住处,青峰便苦着脸扒拉着账本,掰扯今日的花费,嘴里还不停嘀咕:“明明说好只买酱鸭,怎么又多了梅子干、梅花酥、奶酪糕,外加两串糖葫芦?”
看着荷包明显瘪下去一块,他更是愁眉苦脸。齐元璟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松地安慰:“偶尔奢侈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殿下自然觉得没什么,这可是属下的老婆本啊!”青峰急得直跺脚,“今日一趟花了我近两月例钱,接下来俩月怕是要喝西北风了。”话锋一转,他又带着几分期待看向齐元璟,“殿下,不如除了酱鸭的钱,其余的您给属下报销了?反正都是苏姑娘要买的,您也不亏。”
齐元璟轻咳两声,慌忙转移话题:“今日去田府,也算印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
青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怨念,嘟囔道:“每次都这样,一扯到钱就转移话题。”
苏锦在旁点头附和,齐元璟却脚步未停,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袖上沾着的浮尘,语气沉了几分:“他越是遮掩,越说明心里有鬼。大丰盐场去年海水倒灌的事,我早让人查过,至今连一半盐仓都没修好,哪来的官盐可调?所以这次调盐,这里头一定有猫腻。”顿了顿,他又补充,“今日晚些时候,他们或许会把调运路线图送来,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
次日天刚蒙蒙亮,齐元璟便带着二十名精锐伪装成寻常护卫奔赴江城。一路无波,午时刚至便抵城门下——二十辆盐车满满当当横列于此,白盐的颗粒从车缝中隐约透出。车阵正中,一名身着青衣官服的男子老远望见他们的踪影,当即快步迎了上来。
“江城知府陈伯元,见过三殿下!”他躬身行礼,官帽上的蓝宝石顶珠随着动作轻晃,语气里满是刻意的恭谨。
齐元璟翻身下马,靴底落地时轻叩石板,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只伸手虚扶:“有劳陈知府亲迎。本殿此次前来,不过是按例查验官盐调运,无需这般兴师动众。”
陈伯元忙直起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处:“殿下亲临,是江城的福气,下官怎敢怠慢?昨日一收到大殿下的消息,下官便连夜让人筹备,生怕误了殿下的差事。况且这批官盐关系着青州百姓的用盐生计,下官更该亲自盯着,确保万无一失。”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盐车,指尖悄悄攥紧了腰间的玉带。
齐元璟的视线掠过车缝间的白盐,指尖在袖中轻捻着一枚冰凉的玉佩,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话里带着几分意有所指的客套:“陈大人倒真是体恤民情、勤勉公务。等青州之事了结,本殿回了定安城,定会向父王禀明大人这份为国为民的辛苦——届时,圣上的嘉奖定然少不了。”
这话像颗甜枣砸进陈伯元心里,他眼底瞬间亮了亮,升迁的念头在心头翻涌,嘴上却忙不迭地谦虚:“殿下折煞下官了!下官吃着云国的俸禄,本就该尽心尽力为圣上效力、为百姓办事,哪敢求什么嘉奖?”
“若云国官员都有陈大人这份觉悟,何愁国不兴盛?”齐元璟淡淡接话,语气里听不出真假。
百姓用盐之事,便是国中头等大事,半点耽搁不得。”齐元璟脚步未动,目光已落在最靠前的盐车上,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陈伯元脸上的笑僵了瞬,随即又堆得更满:“是是是,殿下心系百姓,下官失言了!”
齐元璟没再多言,径直上前,随手掀开一辆盐车的苫布,指尖捻起一角麻布盐袋,轻轻一扯便撕开个小口——袋中白盐颗粒匀细,雪般莹白,竟无半点杂质。
“确实不错。”齐元璟直起身,语气依旧平淡,又捏起一撮盐凑到眼前,余光却瞥见陈伯元悄悄绷紧的肩线,慢悠悠开口:“本殿倒听过个说法,去年大丰盐场遭了海水倒灌,盐仓大半被淹,事后清点,盐产量直接折损了半数。可瞧陈知府这盐车,不仅量足,品相还这般好,倒像是……比灾前还高产了不少?”
这话一出,陈伯元额角顿时沁出细汗,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玉带,随即又松开,忙上前两步,声音都比方才稍急了些:“殿下有所不知!去年盐场遭灾后,附近百姓感念朝廷平日的体恤,自发带着工具来帮衬——要么修补盐仓,要么协助晒盐,硬生生抢回了不少产量,这才让盐场重新运转起来。”
他拍了掉了手上粘着的细盐:“启程,回青州。”
盐车行过黑石林半途,青峰忽然勒紧马缰,沉声道:“殿下你果然猜的没错,前方林中有异动。”话音未落,数十名蒙面人已从林中窜出,长刀寒光慑人,直扑车队而来。
“护好殿下与盐车!余下随我迎敌!”青峰话音刚落,腰间长剑已出鞘,寒光顺着剑脊泼洒。他翻身下马的瞬间,便与最前那名蒙面人撞在一处,刀锋与剑刃相撞的脆响刺破山林寂静,溅起的火星落在枯叶上,转瞬就被风卷得无影无踪。
马车里,齐元璟闭目静坐,听着车外刀剑划过以及厮杀的吼声,他指尖轻叩车壁,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神色未变。而车外护卫早已结成阵形,盾牌手在前叠起铜墙,长枪手从缝隙中挺枪直刺,硬生生将第一批冲来的蒙面人逼退半步。
青峰对战间余光一扫,见两名蒙面人绕到侧后方,正挥刀要砍盐车缰绳,忙嘶声疾喝:“护好盐车!”话音未落,一名年轻护卫已扑上前,用手臂硬生生挡下一刀——鲜血瞬间浸透青袍,他却仍死死拽着缰绳不肯松手。
青峰一剑挑飞身前敌人的长刀,又瞥见蒙面人身后隐约有火光闪动,心头骤然一紧:这群人不仅要劫盐,竟还想烧车!他足尖点地跃至高处,长剑直指火光处:“那里有埋伏!分三人去灭火!”
就在此时,林中忽然传来马蹄声——不是蒙面人的杂乱声响,而是整齐划一的奔雷之势。青峰瞳孔微缩,却见为首者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朝廷虎头令牌,隔着人群高声喊道:“青州卫周竟,奉命驰援!逆贼休走!”
蒙面人见援兵已到,阵脚顿时大乱。领头者低喝一声,挥刀便想突围,却被青峰死死缠住。长剑直刺其面门,逼得他后仰躲避,青峰趁机抬脚踹在他胸口,将人踹倒在地的同时,剑刃已架上对方脖颈。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青峰声音冷如山间寒冰,剑尖微微用力,已划破对方脖颈皮肤。
可那蒙面人瞥了眼火光四现的盐车,忽然笑了——嘴角溢出黑血,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卫夫长周竟,救驾来迟,请三殿下赎罪!”周竟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请罪。
齐元璟这时才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目光扫过地上尸体,最后落在青州卫周竟的身上,语气极其平静:“你们如何得知此处有人劫杀?”
“回殿下,这黑石林常有贼寇作乱,属下也是带人巡视之之时途径此地见此处火光冲天,又想起今日盐车会经此路,便知定是盐车出事,忙带兵赶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周竟垂首回话,语气满是愧疚。
齐元璟背着手站在原地,望着冲天的盐车火光,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笑:“不晚,恰恰好。”
周竟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当三殿下是被方才的劫杀吓懵了,忙起身安慰:“殿下,官盐虽尽数被毁,却并非您的过错。圣上明察,定会念您劳苦功高,不会重罚的。”
“回去告诉周知府,明日午时送官盐的马车定会准时到达青州城门下。”齐元璟懒得听这些废话,翻身上马,只对青峰等人道:“看时辰,也该到了。走,回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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