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青州知州府内,齐元泰焦躁地踱着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冰凉的玉质丝毫压不下心头的燥热。窗外暮色渐浓,他每隔片刻便抬眼望向门口,眉宇间满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他心中早把算盘打得噼啪响:若那两车官盐真能在三弟齐元璟手中尽数损毁,父王定会对其失望。届时,自己只需随便抓几个黑市私盐贩子,再借此事展露手段,父王必然会对他刮目相看,那距离皇权之位又近了一步,届时便可以将徐瑞那个蠢货一脚踹开。这正是他们当初设下此局的真正目的。

实则那二十辆盐车里,只有前五辆是上好官盐,余下的全是草木灰混甘草。按他与陈伯元的约定,此刻黑石林该已火光冲天,齐元璟那二十车“官盐”早该化为灰烬,连带着他查验盐运的差事,也该彻底砸在手里。可前去探查的人迟迟未归,他眉间的期待渐渐拧成了紧锁的纹路。

“殿下,您放心,陈伯元有把柄在我们手中,谅他也不敢违背殿下,路上咱们又调了死士前去劫杀,若是三殿下在劫杀中身亡那为我们后边的计划省了不少的麻烦,若是侥幸带着二十辆官盐车活了下来,那他带来的官盐有一半都是草木灰,这次无论三殿下怎么做也都是要插翅也难飞!”身旁柳修躬身附和,语气笃定,“等消息传来,青州百姓缺盐生乱,齐元璟难辞其咎,到时候您再以赈灾为名,开放李家盐仓,缓解燃眉之急,然后再从别处调盐过来,此举既能得了民心,又能在圣上面前邀功,一举两得啊!”

齐元泰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刚要开口,却见一名亲卫跌跌撞撞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殿、殿下!不好了!黑石林那边……盐车是烧了,可、可青州城门口,三殿下身边名唤苏玉的那个婢子刚运来二十车官盐,说是奉三殿下的命送来的!”

“什么?!”齐元泰猛地攥紧拳头,玉佩险些被捏碎,“不可能!我明明派去了人去截杀的,即便是人不死盐车也会被大火吞噬,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城门口?”

话音未落,又一人踉跄闯入,声音发颤:“殿下!百姓全涌去城门口领盐了,就连……就连……”

他话未说完,齐文泰一脚将人踹倒,厉声咆哮:“就连什么?!”

那人连滚带爬跪好,声音抖得更厉害:“三殿下……三殿下也安然回来了!”

“怎么可能?!”齐文泰死死盯着地上的人,眼底猩红几乎要溢出来,“死士呢?陈伯元呢?难道全死了吗!二十车盐,还有齐元璟的命,我明明安排得万无一失,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柳修早已慌了神,先前的笃定荡然无存,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强压着乱跳的心,上前半步低声劝:“殿下,先沉住气,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转机?还能有什么转机!”齐元泰猛地转身,指节泛白的手一把攥住柳修衣领,将人拽得踉跄半步,“百姓全去领盐了!齐元璟活着回来,我设的局不就全戳穿了吗!父王要是知道我为夺位,敢动官盐、敢杀亲兄弟,我还有活路?!”

柳修忙伸手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殿下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别让齐元璟借此事再出风头……!这里是青州,离定安城几百里地。从头到尾,我们的人没露过半张脸,三殿下就算疑心,也抓不到半分实据。这次不成,等下次便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他。”

“稳住?怎么稳?”齐元泰猛地挥手打断,声音里满是戾气,“他定然猜到这事与我脱不了干系,怎么稳?他如今既护住了官盐,民心功劳全占了!如今本殿倒成了笑话!”

他望着窗外青州城内隐约传来的欢呼声,只觉得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恨得牙根发痒,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次,他不仅没扳倒齐元璟,反倒让对方踩着自己,在青州彻底站稳了脚跟。

“若他真有证据,此刻早带着人来兴师问罪了,哪里还会等着殿下再出手?”柳修上前一步,眼神沉了沉,“殿下现在该做的是主动去慰问,而非在这里乱了阵脚。”

青城门下,齐元泰远远便看见盐车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齐元璟瞧见他来,放下手中的盐袋,迈步迎了上来。

“皇兄,”齐元璟语气平淡,“三弟总算不负所托,将盐车平安送到了。”

齐元泰立刻换上关切的神色,快步上前:“听闻三弟这一路凶险,皇兄这些天在观音像前没断过祈福,就盼着你能平安归来。”

齐元璟指尖轻轻拂过衣摆上沾染的少许炭灰,那是昨夜黑石林大火留下的痕迹,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字字带着针:“凶险倒也算不上,不过是半路遇上些‘不开眼’的劫匪,还瞧见片林子莫名起了火,好在苏玉和青峰二人提前备了后手,官盐才没受损失。”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扫过齐元泰骤然僵硬的嘴角,又慢悠悠补充:“说起来也奇,那些劫匪的路数,倒像是专门冲着这盐车来的,不抢财物不伤人,一门心思要烧盐,皇兄见多识广,可知青州地界竟有这般‘古怪’的劫匪?”

齐元泰心头一紧,指尖在袖中死死掐着掌心,脸上却挤出更深的关切:“竟有这种事?定是那些私盐贩子怕官盐入市断了他们活路!三弟受惊了,回头皇兄定让人彻查,定要将这群胆大包天的贼人绳之以法!”

“哦?”齐元璟挑了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讥诮,“皇兄有心了。只是我瞧着那些人的身手,倒像是练家子,不像是寻常贩子。再说那黑石林的火,偏偏在我盐车途经时燃起,风向还正巧往盐车这边吹,若不是苏玉带了水囊和沙土,恐怕真要如了某些人的意,让青州百姓无盐可用了。”

他向前半步,声音压得略低,却足够让齐元泰听得清晰:“说起来,这运盐的路线还是皇兄和周明远坐在一起商议出来的,说是让我务必走黑石林那条近路,说能节省时间。现在想来,还真的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齐元泰心上。他脸上的青色瞬间加深,像是被泼了墨般沉了下来,连耳尖都泛着青红交加的窘迫。先前强装的镇定荡然无存,脚步下意识后退一步,踉跄着才稳住身形,只能扯着嗓子哈哈笑了两声,声音却发虚:

“三弟说笑了!我不过是想着早日将盐运到,解百姓燃眉之急,哪里会知晓这些?许是巧合罢了。再说三弟吉人天相,定然能逢凶化吉,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还得了百姓拥戴,再说了,你我兄弟二人是亲兄弟,我怎么干那种谋害亲兄弟的腌臜之事。”

他急着转开话题,语气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眼下盐已送到,三弟一路劳顿,不如随我回李府歇息?我已备好了接风宴,为三弟压惊。”

“多谢皇兄好意,只是官盐之事没彻底解决,我这心里总不安稳。”齐元璟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持,“等这事了了,咱们兄弟俩去醉春楼大醉一场,如何?”

“好!没问题!皇兄请客!”齐元泰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应下。

“那便让皇兄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齐元璟转身要走,脚步却忽然顿住,侧过脸时眼底藏着抹难辨的笑意:“对了,皇兄可知我回来路上遇见谁了?”

瞧他这副神秘模样,齐元泰本就悬着的心反倒被勾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发紧:“谁?”

“周竟——周知府的亲侄子。”齐元璟慢悠悠道,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描淡写,“没成想,今日救了我的,竟是周知府的侄子。改日要上府亲自感谢周知府一番。”

他慢悠悠的朝着盐车走去,齐元泰站在原地,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陷进了肉中,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直到齐元璟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他才转过身去。

“好一个齐元璟!好一个苏玉!”他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怨毒,掌心渗出血丝,“竟敢耍我!这笔账,本殿记下了!这个苏玉不除始终留着都是一个祸患。”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齐元泰的侍从快步走来,神色急切却又刻意放轻动作,到了柳修身侧便俯身贴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柳修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折扇,听完后只微微颔首,侍从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连衣角都没敢多晃一下。

“殿下。”柳修缓缓抬眼,折扇半掩着唇角,只露出一双弯起的眼尾,那笑意里藏着几分狡黠,又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笃定,连声音都比寻常轻快了些,“咱们的机会,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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