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游戏结束

此刻,屋顶圆窗日光倾泻,像舞台的终章落幕。

久居地下室的楚江城仰头迎向白茫茫刺眼的光,他被血糊了的眼眶被白光刺地生疼,却没转头躲避,而是微微眯眼,一脸渴求的看向蔚蓝的天。

可抬头早非碧空,已是血色氤氲。

他放空的眼眸只几秒,后又轻轻阖住,握枪的手无力地垂下,自嘲道。

“你我遭遇相似,你好好的,我却满手鲜血.....”

“为什么啊?傅揚。”

这是楚江城第一次直呼他名字。

傅揚微微一怔,幽暗的目光平静无波澜。

两个不断来回殴打伤害彼此,此刻体力耗尽,楚江城靠着暗处的墙,像衰败城堡坍塌到地面,看起来已丝毫构不成威胁。

傅揚渐渐放松戒备,忍着痛从蜷缩趴在地面翻了个身,深深呼气仰面看向屋顶的窗。

久违的日光倾泻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冷白色肌肤被耀晒到几乎失焦,刚硬冰冷的线条变得朦胧。

良久的沉默。

就在温白以为傅揚不会理他,忽然听到那醇厚温润的声音,干净地像日光倾泻在洁白无瑕的纸面。

“因为,我生命里,有一束光。”

楚江城眉毛不自觉挑动了下,带着嘲讽和不可置信的意味。

“哈?”

他忽然反应过来,偏头看了眼瞪着他愤恨到要吃人的温白,忽然噗嗤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地十分夸张,眼泪都出来了和血水融合,笑地一边拍腿一边用拿着枪的衣袖擦眼睛。

那笑声像锯木头般的长长刺耳声绵延了好几个呼吸,像衰败将死的枯木被风拽断残枝,苍凉辛酸。

“真恶心啊,你。”

他显然并未对傅揚忽而单纯的解释信服,只觉得遭到戏弄忽而恼怒,对突如其来的煽情感到反胃,朝傅揚所在的方向狠狠啐了口痰。

温白盯着气氛突变的两人,惊惧的心像过山车般起伏坠落。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怎么突然...聊上了?

脑海中闪过两人莫名其妙的谈话。

她虽搞不清事由,但两人必然有不为她所知的事。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像被湖水淹没,冰冷窒息的水蔓延到胸口。

她感觉,两人此刻的宁静不过是暂时。

楚江城在暗处缓了缓神,抬头不舍的看了眼天空,抖擞精神撑起胳膊站起,拍拍身上灰尘,拿枪指着傅揚。

“来,最后两枪,选吧。”

傅揚依旧躺在地面,发丝凌乱洒在额头,眼眸淡漠流光黯淡,薄唇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有气无力地吐出两字。

“随便吧。”

温白的心瞬间被紧紧攥住。

他是要放弃生命?

难道...他不想活了?!!

她直觉自己猜到真相,心脏砰砰乱跳,像一面愈敲愈烈的空鼓在脑海回响。

她想说话,但嗓子像被灌满苦水,万千情绪起伏堆积在胸膛,却一个字都蹦不出。就连呼吸都能牵扯着酸痛,由喉咙延伸到胸腔,凝成令人窒息的寒凉。

楚江城轻笑一声。

“你别摆烂啊,我兄弟会一直盯着你的。”

“如果你死了,承诺不兑现,他会杀你全家的,先从你女朋友开始。”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古水无波的湖面,傅揚眼里漾起层层涟漪,空洞的眼顿时沁出密密麻麻、幽暗黑森森的思考。

他撑肘坐起,一脚踩地将弯肘小臂懒懒搭在膝盖,抬眼敛眸。他看到楚江城对面颓墙上残破的镜面里,投射的自己身后的画面。

蒋梅一边畏惧地窥着楚江城的一举一动,一边向温白点头眨眼示意。

温白眯眼思索蒋梅想传达的意思。

她的瞳孔闪过一丝惊异,然后转头迎上傅揚的余光。

目光交织间,温白露出一个想哭却不得不笑的表情,带着笃定确信的目光,向他点头。

他立刻明白了。

“这枪吧。”

楚江城听到他的答案,觉得是自己刺激傅揚的话起了效果,勾着笑意用仅剩的一只没受伤的手撑地蹒跚而起,一瘸一拐有气无力地走到坐地垂头的傅揚身边,居高临下的拿枪指着他的头,眼神甚是怜悯。

“这可是你选的。”

然后毫不犹豫地手指扣动扳机。

咔哒。

金属音甚至没能拨动傅揚的情绪。

傅揚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甚至没有眨眼,就这么极平静的坐着。

是一声空枪。

楚江城瞬间瞳孔放大,脸霎时毫无血色,乌青一片又蜡白惨惨,脸上的血渍像喷在祭祀纸人的印迹。

他嘴角抽搐几下随即后退几步仰天疯魔般狂笑,笑到满屋都充斥着癫狂绝望声,笑到他认命般发狠落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天,你可真偏心。”

那绝望到干枯却渗出泪的眼忽地停顿两秒,然后从眼底渗出毒液,疯狂地缠绕占据他黑色的瞳孔。

他忽然回头,挥臂带起一阵风,将后背暴露在阳光投射的圆窗下。

他拿枪的手出其不意地疾速挥向身后的温白。

一刹那,温白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枪口却忽然对准她的脸!!!

她看到楚江城疯狂极近龇裂的布满血丝的双眼,裂口般狰狞地笑,凶狠又兴奋地舌头舔舐嘴唇血痂。

黑色枪管正对她眉心。

“砰!”

她仰天倒下的一瞬,看到天窗忽然崩裂。

透光圆窗像冰封地下的透明冰层,迎着阳光碎裂迸开宛若天女散花,似鲛人破浪而出雪白晶莹的水花。日光毫无遮拦闯入久弥黑暗的地下室,陈旧发霉的气味被干净温和的气流洗卷一空。

但这画面仅有一瞬。

紧接着,黑影铺面而来带着潮湿汗气和铺面铁锈味儿的血腥气和炙热温度笼罩她。

在她以为自己后脑勺即将着地而做好咬唇忍痛的准备时,后脑已被宽厚的手掌抱住。

黑影压上来的一瞬,温白感到一阵窒息。

好重!

她龇牙咧嘴地本能伸手去推,压在她身上的人竟一动不动,她一阵心慌,因为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鲜热的、腥红的血液气息。

温白缓过神来。

自己没有丝毫痛感。

那中枪的......

她强驽着一股劲儿抱住傅揚准备将他翻过身来,忽然听到十分清晰的警车鸣笛声,和嘈杂的咯吱脚步声在这宽广的地下室来来回回走动。

身上的重量忽然变轻,傅揚被人抬起,此刻温白才看到他闭着眼垂下的鸦羽般的睫毛,惨白血汗交织的脸,遍布灰尘狼狈的西装裤被血染湿的白色衬衣领口。

“有人中枪!叫救护车!”

“收到!”

温白看着傅揚被警察救走,她神志浑浑噩噩地跟着,不顾周围人臂膀的劝阻,想要追上去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忽地脚下一绊。

她被人扶住,晕晕乎乎站定,这才看清脚下踩到的是楚江城的胳膊。

他被击毙了,应该是傅揚帮她挡子弹的一瞬,警察透过天窗开枪击毙了他。

但他的眼睛还是睁地快要裂开,还维持着凶恶又震惊的表情,似乎不信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傅揚在一阵乱糟糟地人群里被抬走。

蒋梅被警察解开绳索,两人被带到地面的警车里,警察给他们披上毯子,一人给递了一杯水。

明明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日子,温白却浑身发冷,即使披着毯子浑身都止不住战栗发抖,后背的冷汗一阵接一阵将衣服染粘。

她拿着水杯的手一直在发抖,眼泪止不住坠落,抽泣一声追赶一声,感觉她快要无法喘息。

蒋梅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温白在这一瞬再也忍不住,心里所有防线顿时崩塌,扑向她怀里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呜...那个傻子...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警车门外似乎有争吵声,紧接着门被暴力打开,岑旭满头大汗焦急地在车内锁定温白,气喘吁吁地三步并作一步迈上车。

车顿时一沉,向门口倾斜。

温白看到岑旭,眼底升腾起一股希望,立刻伸手紧紧拽住他衣袖,可哆嗦着嘴唇又不敢问,喉咙像被灌了铅张不开口,唯有一双快要碎掉的眼眸凝视着他。

岑旭见她浑身上下除了脏点没什么大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他感觉自己胳膊被浑身紧绷着的温白捏的生疼,而后又对上她的眼睛,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

“傅揚情况不乐观,他不仅断了肋骨后背中枪,还有其他伤,脾也有可能破裂......”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我要陪着他...”

“白白...他家里人都在...”

听着岑旭冷静沉默的声音,她忽而哑口无言,呆愣着张口不知说什么,大脑像宕机般一片空白。

对啊,他是因为自己才成了这个模样...

自己有什么脸去见他的家人呢...

但是...

但是......

她咬紧嘴唇,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眼眸闪着坚定的黑曜石光芒。

“没关系的,他们说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能接受,我只想看看他,我怕...”

她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喉咙发着抖。

岑旭何时见过她这般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优柔寡断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一阵烦闷,但他还是忍住脾气耐心解释。

“你不必感到内疚,本来你也是被牵连的。”

“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你首先要做的,是配合警方,把事情说清楚。”

“等他有意识了,我保证带你去看他,好吗?”

温白忍住抽泣声,眼泪却夺眶而出。

她再也坚持不住,把头依在岑旭胳膊上,紧紧抓住他的臂膀,无助而悲伤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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