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谷主和夫人双双殒命，今年重阳，药王谷蒙上了一层愁云。风花雪月四人坐在石秀林和苏合香的小院里，开一坛菊花酒，望月对酌。武家兄弟的到访，打破这一院的愁绪。
半个时辰前，药王谷新任谷主越清君在几位长老陪同下，踏上金匮阁顶层。
越清君与长老们给祖师爷上香叩拜。起身后，越清君接过穆长老递来的钥匙，打开左侧神龛后的暗屉。
长老们屏息凝神，等候越清君请出药王谷传承医典。
暗屉内空空如也，传承医典不翼而飞！
越清君惊呼一声，长老们上前查看。右首的屏风轰然倒下，屏风后的墙壁上，血淋淋的大字映入眼帘：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生去死来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
“生去死来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萧凌风冥思一想，“原来如此。”
“小风竟是懂了？”越谷主问道。
萧凌风点头，“药王谷史籍里有记载。”
越谷主微微颔首，对阶下弟子们道：“那首诗指向我药王谷后山密林深处，一个已荒废数百年的宫殿——幻乐宫。贼人将传承医典藏于幻乐宫中，沿途恐怕也会设下埋伏，不知会有多少凶险。”
弟子们七嘴八舌道：“我们不怕！我们一定会将传承医典找回来，还请谷主放心。”
越谷主与岐黄殿前的长老们互通一二，转向众弟子，“既如此，尔等明日卯时就出发。有谁不愿去寻被盗的医典，到穆长老那里报备一下。”
日出扶桑，映照着药王谷青松叠翠，山峦巍巍。弟子们行动起来，三五成群结伴整装。谁知还未进山便傻了眼，只见十几位长老、师伯师叔摆了十方桌案，堵在去后山的通道前。两侧山壁上，整整齐齐镶嵌了弟子们熟悉的七星斗柜，众弟子哀嚎一片。
风花雪月四人微微讶异，蓝山雪道：“有鬼。”
萧凌风道：“你们跟着我。”
排到桌案前的一名弟子沮丧道：“我真是个废物啊！”
那名弟子前的长老严肃地道：“不合格，淘汰！”
风花雪月四人定睛一看，果然是被越谷主惩罚过的那个认错药材的弟子。
另一桌前的弟子狂喜，“哈哈哈，越师叔严厉是有道理的。”
他那桌前的长老瞪着他，“噤声！”
“噢呜呜……”
再一桌前，一弟子不满道：“你的题太简单，我的太难了！”
他隔壁桌的弟子道：“我运气好，哈哈哈！”
刘师叔的小徒弟看到刘师叔稳稳坐在一张桌案前，嘟着嘴道：“师父，你为什么不去找医典？”
刘师叔噎了一噎，“我那副药做了一半，不能离开，否则前功尽弃。”
小徒弟眼巴巴道：“师父你就不怕我回不来了？”
刘师叔道：“若是遇到应付不了的危险，不知道往回跑啊？笨死算了！”
小弟子气哼哼道：“我不在家，师父不要乱吃药！等我回来了再吃。”
刘师叔不耐烦道：“知道知道，真啰嗦！你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桌案上摆放着九宫盘，上附一贴：麻黄汤。
小徒弟也算心灵手巧，麻利地跑去斗柜前，取了麻黄、生姜、黄芩、甘草、石膏、芍药、杏仁、桂心八味药，放在九宫盘里。
刘师叔满意点头，“没给我丢脸。”
小徒弟还在磨蹭，“师父，我走了啊！”
刘师叔一把推开他，高喊“下一个”。
蓝山雪大咧咧排到桌案前，见上贴三匕汤。
萧凌风附耳嘀嘀咕咕，后面的弟子不满道：“长老，他们作弊！”
林长老敲着桌子，“小风，你这样就不厚道了。”
越谷主走过来，“这是小风的朋友们，帮着寻医典。没有奖励，不记人头，跟着小风不捣乱就成，叫他们进去吧！”
“好说。”林长老放行，花雪月三人飞快地去取来茯苓、黄芩、人参、栝楼根、芒消、干地黄、大黄、麻黄、寒水石九味药。
骄阳驱散晨雾，馥郁花香扑面而来。药王谷四季如春，水泽丰沛，后山有漫山遍野的花海摇曳生姿，铺满山脊。穿过一道山后，仍然是满目鲜花，杜鹃八仙郁金香，蔷薇紫荆山茶花，姹紫嫣红绚烂娇艳。
弟子们行走了半个多时辰，身体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有的弟子拼命抓挠手臂上的皮肤，皮肤上出现一块块红斑和暗疮。有的弟子胸口憋闷，头晕脑胀，呼吸困难。有的弟子喷嚏连连，咳嗽不止。
有经验的弟子惊叫一声，“是浸淫疮！”众人慌忙低头寻找缓解症状的草药。
风花雪月四人路过，有弟子见他们身无挂碍，不解道：“萧师兄，为何你们不受花毒影响？”
萧凌风扔过来一粒丹药，正是他自制的解毒丹。他在看到花海的一刻，就给花雪月三人发放了解毒丹，叮嘱含在舌下。
那弟子气结，“你怎么能带丹药？”
萧凌风抱臂笑道：“没说不能带啊！”
另一喘不上气的弟子面红耳赤扑过来，“快给我！”他抢过丹药就往嘴里塞。
那弟子气窒，只觉自己太傻，只好埋头继续寻找。
萧凌风站到他跟前，手举几片草叶，在那弟子眼前晃晃，“喏，给你。”
那弟子抬眸，见是马齿笕、甘草和薄荷，不由耳根红透，自知连寻找解毒草都慢人一步，再输一筹，嚅嗫道：“多谢萧师兄！”
一名小弟子哭着道：“萧师兄，我找不到龙胆草和生蒲黄，你看我手臂。”
萧凌风看到两只红烧蹄膀连带着血糊破皮的两条胳膊，“这得外敷啊！可以用炉甘石和青黛粉。”
小弟子吃惊道：“萧师兄怎么连这些也备着？”
萧凌风挑挑眉，“你包袱里装的什么？”
小弟子打开包袱，全是各种糕饼。
萧凌风无奈摇头，取出几个药瓶分给小弟子和周围几个抓烂臂膀的弟子。
说话间，萧凌风突然回头，朝身后望去。
刘师叔闪身躲到树后，拍着胸脯道：“好险！”
“小六子啊，你躲避的本事退步了。”一长髯老者打着扇，慢条斯理道。
“嘘！”刘师叔惊慌失措，“小风太敏锐，换你试试？”
“我脑子又没坏掉，我才不偷看呢！”长髯老者鄙夷道。
刘师叔气道：“不偷看你怎知哪个弟子撑不住了？”
长髯老者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背对弟子们所在的方向，捋顺自己的长髯。
萧凌风耳尖微动，了然于胸。
傅花卿凑过来，“听到什么？”
萧凌风一指比在唇上，“嘘。”
蓝山雪窃笑。
楼心月眼珠转了转，捂住了嘴。
谷中弟子也有那准备充足、腿脚不弱的，顺利走到江边。放眼望去，波光粼粼，一碧万顷。
“江面这么宽，这可咋整？”有弟子愁眉苦脸。
“不行就回去呗！让我来！”另一弟子拨开众人，纵身跑起来，如鹰隼般飞向江面。众弟子大声叫好！那江水上的弟子衣袂飘飘，提息跳跃。跨开数步后，气力不济，竟掉入水中！浮沉几遭，将头探出水面，湿漉漉地老老实实往前游。
弟子们哈哈大笑，会水的弟子扑通扑通跳入水中，你争我抢地在江水中竞速。猛抬头间，却见头上倏地掠过一片阴云。萧凌风衣摆猎猎，身姿挺拔，整个人如离弦的箭，射向远方。傅花卿紧随其后，其人如水上惊鸿，纵越跳起，翩翩如飞。蓝山雪展开斗魁步，大步流星，蜿蜒曲折的步法，飘忽莫测。就连那纤细娉婷的楼心月轻功亦是精妙，飞萍渡身法水上更显功力。只见她柳腰轻转，足尖点出几窝涟漪，轻盈飘逸，如一株出水芙蕖，煞是好看。
岸边弟子艳羡不已，“萧师兄此次带回谷的朋友都是高手啊！没想到连楼姑娘那般皎好的女子，轻功都比你我高明！她也跑得太快了吧！”
一师兄训斥师弟，“你看你比楼姑娘年纪还大，逃命的本事都学不好。”
师弟哭丧着脸道：“师兄，我再也不偷懒了。”
一在外游历过的稳重弟子道：“江湖上有本事的奇人异士多得是，男女老幼都不可轻视。”
小弟子们开始向往将来闯荡江湖也能遇到楼姑娘这样本领高强的美貌佳人。
药王谷轻功不弱的弟子同样起了竞胜之心，追着风花雪月四人在江面上奔跑。仿佛雨燕鸥鸟，时而上下翻飞，时而借势在水面滑出浪花，继而提息再次飞跃。
却也有不自量力乱了气息半途掉落的弟子，在水中挣扎。双臂乱舞，吞了几口江水，好容易喊出几个字，“救我……唔……我不会游水……救命……”
附近的弟子赶紧游来，拎起落水弟子，冷笑道：“适才是谁嘲笑我轻功不行？”
落水弟子终于能大口呼吸，“我错了我错了！师兄我错了，你别放手，救救我！”
“别乱动！你一乱动把我也带下去了。”救人的弟子一臂拦在落水弟子脖颈下，带着他游动。
“师兄！师兄别勒我脖子！”落水弟子仰在水面扑腾浪花。
“这样省力。”救人弟子轻松地道。
注1：“何须恋世常忧死”一诗，取自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五》。
注2：麻黄汤、三匕汤，取自孙思邈《千金方》。
注3：八仙即洋绣球花。
注4：《黄帝内经》把湿疹叫做浸淫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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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五回 医书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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