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白翎向江家主表明了来意后,便接了江滢秋离开延华。
映雪山。
冷风在白梅树间穿过,这微微的风,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冷。
江滢秋披着白翎为她准备的白狐皮斗篷,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这里的白梅,和江家后院的白梅不一样,它们虽处在更加严寒的冬日,却绽放得更加自由、热烈。
与院中经常修剪枝条的白梅树不同,它们的肆意生长的枝丫似乎在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顽强与不屈。
她回首。
白翎泼墨般的发丝慵懒地搭在肩上,她今日少见地穿了一身白衣,仿佛与周围绝美的雪景融为了一体,既没有显得突兀,又不至于没有存在感 。她凤眸轻启,望着远方的山顶,似乎在想些什么。
在江滢秋眼中,这画面真的很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白衣,很适合白翎。
男装都能如此,若是换做女儿装,她该有多美啊……
江滢秋不由得好奇起来。
“将军在想什么?”江滢秋眼中含笑,开口道。
“只是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白翎回过神来,走到江滢秋的旁边,继续道,“以前啊,我和我那已经去了的妹妹有两个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林家的三小姐林楚儿,还有一个便是陆家的独子陆言浔。
林婉儿估计正在家中作画,她向来喜欢书画。陆言浔呢,说来也奇怪,以前我回京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迎接我的人,这次回来了这么久,还没遇见过他。
小时候,我们几个经常偷偷的溜出来玩。映雪山,便是以前我们经常来的地方。
有一次陆言浔不小心摔着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我和妹妹被父亲训了好几次。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这些事却依旧历历在目。”
“将军的童年一定很快乐吧。”江滢秋捧着手炉,回忆道,“我小时候呢,当时跟外祖父在一起,他会教我医术,带我上山采药,教我辨别各种药材,也会带我四处游玩。我见过江南水乡的春天,看过一望无际的草原,也去过幽深静谧的森林……好多好多地方,可惜当时太小了,记忆中的画面也渐渐地模糊了。到了延华后,我看见的是院子里的被围住的天,湖中的假山,还有冬日里院子里的白梅。过去的六年,对比起和外祖父在一起的时光,确实是太单调了。说起来,这还是我这六年里第一次出延华呢。”
江滢秋谈到自己儿时与外祖父在一起的时光时,眼中的留念与向往被白翎看在了眼中。
“江姑娘,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你眼中看到的那些。虽然儿时我也去过玉林,但比起江姑娘所见到的,多了一丝世俗味,少了一些惬意。身为将军府的孩子,我们到哪,当地的官员都会给我们安排最好的住宿、吃食。看到的都是人为美化过的画面。”
白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和江滢秋交起心来了。
她笑着看向她,道:“你见过北疆吗?茫茫的大漠,苍茫的戈壁……过去六年的时间,我基本在那里生活。北疆的人民很苦,战乱时不时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但他们还是很淳朴,每逢冬季寒冷时,那里的妇女们会尽可能的为将士们做些棉服——明明她们的孩子,丈夫,父母和她们自己都还在挨冻,却总是想着我们的将士们。那里身体比较健壮的男人基本都会参军,即使知道他们随时可以死亡,但他们不怕,他们也想保护自己的妻儿,守护自己的国家。渐渐地,我明白了父亲为何要常年在北疆征战。我也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守住边疆。”
白翎此时笑得意气风发,眼中的是对未来的期望,道:“我愿这天下,河清海晏。”
她的语气铿锵有力,江滢秋愣了神——她被眼前这个人吸引住了。
良久,她才开口道:“会的,一定会的。我相信将军能做到。待天下太平后,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去看看江南水乡的春天?”
“好啊。”白翎看向江滢秋,心底莫名的有些高兴。
“江姑娘跟我来!”白翎突然向前走去,朝身后的江滢秋招了招手道。
“来了!”
羽兮姑娘,你真的让我钦佩,身为女儿身,却依旧心系天下,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奋不顾身。即便是现在身重剧毒,心中的第一位,还是自己的国家,自己国家的人民。
江滢秋心道。
绕过一片又一片的白梅林,白翎终于停下来。
江滢秋的体力自然比不上白翎,有些喘气。
白翎在一块石头下挖了起来。积雪之下,露出了十几个冻梨。
她拿了几个,转头看向喘着气的江滢秋,有些歉意道:“抱歉啊,我应该慢一点的。”
“没事,将军。”江滢秋笑了笑。
白翎拿出“滢秋”,将冻得像石头一样的冻梨切成一小片一小片,递给江滢秋。
江滢秋接过,冻梨冰冰的,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漫延开来。
“好甜!”江滢秋吃完那一片冻梨,看向白翎道。
白翎继续递给她冻梨,道:“这是陆言浔埋的,他每年都有这个习惯。”
“啊?”江滢秋愣了愣,道,“人家冻的梨,我吃了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吧,几个梨而已,他不会放在心上的。”白翎笑道。
江滢秋这才放心地继续吃了起来。
吃完冻梨,白翎问道:“江姑娘堆过雪人吗?”
“小时候堆过。”
“想再堆一堆吗?”
“好啊。”
白翎体力很好,不一会儿就滚起了一个大雪球,足足有一米多高。
江滢秋看着这巨大的雪球:???这我该怎么继续堆?
于是就在旁边堆起了小雪人。
白翎也继续滚雪球,不一会儿,便将雪人的头叠上去了。
白翎去折枯树枝了,江滢秋便用石子给雪人做眼睛,再用白翎带来的胡萝卜给雪人安上了鼻子。
白翎将枯树枝插在雪人身上,做好了它们的手。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雪人便堆好了。
“哈哈,我的大雪人可以保护你的小雪人。”白翎笑道,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噗。”江滢秋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一天江滢秋玩得很开心,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晚上,白翎带江滢秋去了一座木屋。
“这是以前我找工人建的,我和妹妹几个人时不时会在这里过夜。”
屋里的火炭烧的正旺,很暖和,因为白翎特地派人将这里打扫了一遍,并点上火炉。
江滢秋就睡在白翎隔壁的房间里,她突然有些担心——羽兮姑娘的长相思会不会突然发作。
于是她便起身,准备去隔壁看看。
她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她心中暗感不妙,便用力推开了门进去。
最坏的事还是发生了,白翎的毒发作了。
白翎正裹紧被子,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嘴唇也有点发紫,她时不时地颤抖,看得出来她很痛苦。
江滢秋连忙将昨晚连夜做的药拿出来喂给白翎,又给屋中的火炉加了些炭。
长相思这毒,刚开始发作时会让人感觉巨冷,并让人的筋骨感到酸痛,过了一段时间又会让人感到巨热,疼痛开始变为从骨头里传来的刺痛,这刺痛就真的和相思一样,连绵不绝,叫人难以忍受。
江滢秋的药只能减缓白翎的痛苦,并不能医治。
江滢秋轻轻的把手伸进被子,把手炉放在白翎紧握着的手边。
或许是感觉到了温度,白翎的手向手炉伸去,却不小心抓住了江滢秋的手。
江滢秋本能地收手,但因为白翎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便猝不及防的被白翎拉到了床上。
也是辛亏没有把手炉弄倒。于是江滢秋便把手炉放到了一边。
白翎将江滢秋的手臂抱在怀里,即使隔着衣物,江滢秋也能感受到白翎身体传开的冷意。她尝试着挣扎,但没有用,白翎的力气比她大太多了。
算了吧,如果能让她好受一点,也不是不行。
江滢秋放弃了挣扎,抱住了白翎。
真的好冷,感觉自己就像抱了块冰块,江滢秋不禁感叹道。
或许是自己的药起了作用,白翎的体温渐渐回升,抱着江滢秋的力度也小了很多。
希望羽兮姑娘不会进入下一个阶段。江滢秋在心中祈祷道。
那种燥热,如万蚁啃食、连绵不绝的刺痛才最为痛苦。
过了一段时间,感觉到白翎体温变为正常,江滢秋下了床。
江滢秋还没来得及给外祖父写信请教长相思的解法,毕竟她前天才知道这事儿。
她看见了桌上的砚台和纸笔,便磨起了墨,拿起笔写起信来。
过了一会儿,江滢秋去看白翎,发现她此刻额头冒出了细汗,喘着粗气,因为疼痛而来回翻滚着。
江滢秋内心咯噔一下,终究还是自己对长相思的了解太少了,白翎还是进入了更为痛苦的阶段。
于是江滢秋掀开了白翎的被子,走出屋外,端回一盆雪。用雪化成的冰水打湿毛巾,敷在白翎额头上。
江滢秋又给白翎喂了几粒药丸,然后等毛巾不再冰凉时再用冰水打湿毛巾,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白翎的症状有了好转。
江滢秋盯着白翎,心里喃喃道:羽兮姑娘,你为何对我这样好?是在弥补曾经的自己吗?
她此刻也已经很疲惫了,趴在白翎的床头便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白翎平日里起得比较早,就算是昨夜里刚受了长相思的苦,在此时也醒来了。
嗯?自己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香味?
白翎疑惑内心疑惑道。
她一转头,便看见了在床边趴着睡着了的江滢秋。
昨晚上我又毒发了,是江姑娘来帮我了吧。怪不得今早一起来,身上的疼痛感没以前严重。倒是让人家姑娘在床头趴了一夜,真是辛苦她了。
白翎悄悄地下了床,掀起被子,又轻轻地将江滢秋抱起,放在了床榻上,盖好被子。
白翎整个过程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醒了江滢秋。
然后她出了屋子,去了厨房,烧起火开始熬粥。
待白翎煮好肉粥端回屋时,江滢秋也刚好醒了。
江滢秋有点懵懵的,自己怎么就睡床上了?
她望着白翎疑惑道:“将军?”
“就躺在床上吧,你面色很差,昨晚上辛苦你了。”白翎坐下,将粥喂到江滢秋嘴边,道,“喝点肉粥吧。”
江滢秋张嘴,吃下了那一勺粥。待白翎想喂第二勺时,江滢秋接过白翎手中的粥,道:“将军,还是让滢秋自己来吧。”
白翎也不强求,就静静地看着她喝完粥。
喝完粥后,江滢秋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白翎接过碗勺准备出房间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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