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传媒公司不算很高，装修也不是街上千篇一律的光污染感，大门外有几处漂亮的草地花坛，即使坐在总监办公室也能看到那几处颜色。
姜春杳安静地等待着总监对她的评价，眼神飘到窗外，不自觉地数着花坛数量。
明黄的有两丛，不认识的小花，四季玫瑰有三丛，就是被晒蔫了点……
“姜小姐，既然你的目标也很明确，我们就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吧。”
“嗯，好。”
姜春杳迅速收回视线，朝着总监点了点头。
“你的音乐才华毫无疑问是极好的，《绿野》编曲很成熟，《春日前》demo也具有很好的商业价值，但是……”他手指点了点姜春杳的资料，犀利的视线有如实质般穿透纸背，“我看到你婚姻状况一栏是‘已婚’，这种身份很限制新人发展，尤其是你这种外形条件的歌手。”
姜春杳早就料到了，她脊背挺直，下巴微扬，语气平静且坚定：“李总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是来当歌手的，我不觉得我的歌曲需要靠这些来炒作，我的价值在‘唱’和‘写’，而不是‘单身’。”
李总监勾唇笑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态度，他继续翻看着资料，“以前也有你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懂市场，我以为企业家出来的人会懂呢。”
“什么意思？”姜春杳皱了皱眉，她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大脑迅速旋转，思考着该如何恢复。
忽然，门被敲响了。
“进。”
“李总监，王总让我来叫你去开——杳杳？你怎么在这！”
周橙手里抱着沓资料，表情瞬间从苦闷转为惊喜，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现状，朝着李总监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认识？”
男人合上资料，挑眉看着两人。
“我学校学姐，对了，这是王总让我给您的资料。”
她三两步走过来，没有了刚才萎靡的状态，路过姜春杳的时候，还自以为小声地说了句：“杳杳姐，你什么时候上超话看看，前几天的婚纱视频火了，涨了好多粉丝呢！”
姜春杳还没来得及回话，李总监好奇的声音就接了上来。
“婚纱视频？”
“对，就在婚礼上唱歌那个，用蒋明英、就是我一个朋友账号发的，现在都百万赞了！”
周橙把资料放到桌上，边从包里掏出了手机，不顾李总监的疑惑，三两下找到了视频，递到两人眼前。
姜春杳穿着那条粉色蓬蓬裙婚纱，镁光灯的光打在她身上，折射出无数条彩色的光，和身后的大灯融合，就像天使下凡一般。
评论区一水的夸赞，中间夹杂着几个对婚礼现场如此胡闹的不满，但大多都被压下去了，姜春杳视线停留在一个名叫橙汁汁的用户评论下：“这是我们学校学姐，这两天刚结完婚，目前准备出道，我们还给她搞了个超话，想看学姐最新状况的快来呀！”
一看就是周橙，她还死皮赖脸地到处拉好评的人入超话，姜春杳捂住额头，有些无奈。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朝着李总监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点隐秘的骄傲:
“李总监，婚姻并不影响我的商业价值，反倒会成为我的助力，自带话题度的艺人，声浪不会放过的，对不对？”
“呵，小丫头。”
李总监年龄不小，面上有一串小胡子，不皱眉的时候还算亲切，他笑了一下，重新捏着下巴思考着。
“我现在得去开会了，下午两点去八楼的练习室，带着《春日前》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现场能力。”
周橙满脸状况外，但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开心地转头看着姜春杳，“杳杳加油！我女真棒！”
“谢谢你，周橙。”
“实习生，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去叫其他人。”
“哎哎，我知道了！”周橙连忙应着，又悄悄翻了个白眼，“烦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使唤人，我是什么打更人吗，到处通知……好了杳杳，我得走了，等我转正了，你的小助理位置可以留给我吗？”
“当然，小周助理，加油呀。”
“好！”
——
下午，姜春杳提前半小时到了练习室，和她一起到的还有些别的年轻女生男生，甚至有两个初中生大小的男孩。
她戴着有线耳机听着已经很完整的《春日前》，站在人群中间发愣，一曲毕，她再抬头时，刚才离她很近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外走了好几步，她就这样立在人群中间，周围空出大片，像是被包围了，还有人拿着手机朝着她拍照，忘记关摄像头。
“不好意思！”
大家的视线都落到那个冒失的男生身上，又被姜春杳疑惑的声音拉回去。
“......怎么了？”
场面实在太尴尬，大家面面相觑没有讲话，一个梳着丸子头穿着镭射外套，百褶短裙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才和她解释道：“姐姐你的视频火啦，就那个婚礼唱歌那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对！那首歌我超级喜欢！姐姐你唱的真的很好听！”
“长得也很好看！”
“就只有我喜欢婚纱样式吗，真的很绝！”
“都上热搜啦！姐姐你没看吗？”
......
姜春杳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包围住，她愣了一下，便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朝着大家明媚一笑，空气静了一秒，声浪又更强地飞出来。
“姐姐你也是来参加考核的吗？”
“是女团吗？还是演员？”
“笨！肯定是歌手啊。”
“姐姐你一会表演的时候可以拍视频吗？”
她平常不怎么看消息，这几天忙着搬家和练歌，更是没时间上微博，这下可好，对自己的知名度完全没有概念，好在常年在学校的表演让她有了很好的舞台素养。
姜春杳把手放到嘴边，“嘘”了一声。
“我记得公司允许录考核视频的，当然可以录，但是大家都要安静一些，我也还没正式出道，影响不好，可以吗？”
她毫不谦虚地应下，周围人也逐渐安静下来，有两个女生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问她要了联系方式，她也笑着同意了。
两点一到，总监带着几个人进入了练习室，里面架着一台钢琴和很多各种各样的乐器。
姜春杳本是准备好了混音伴奏，看到那架钢琴时忽然手有些痒，或许，试试只用钢琴伴奏呢？
有人替她做了这件事。
“下一个，柳昊。”
“到！”
姜春杳顺着声音看去，是刚才忘记关闪光灯的男生，他脚步虚浮，明显很紧张，甚至有些同手同脚，但还算坚定地朝着钢琴走去。
他选的歌是一首悲情歌，一开口，声音带着点青涩的沙哑，意外地契合歌曲的苦闷基调，高音部分也很顺畅，有少年人独有的清亮，但到副歌部分时候，不知道是紧张亦或者别的，居然弹错音了。
这首歌也算是让人耳熟能详的，这一犯错，全场的人都猛地抬起头，柳昊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饶是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姜春杳都发现了，旁边的导师更是，不出意料地紧皱着眉头。
周围逐渐响起小小的议论声，他状态还没调整过来，又是一次犯错，四分钟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柳昊下来的时候，面如死灰，姜春杳看了眼他的名牌——每个人进场时候戴的，上面标注了年龄，也才十七岁，对于歌手来说还很年轻，没什么好丧气的。
她收回视线，没再看他，只专注地想着钢琴谱子。
后面的人都刻意避开了钢琴，一时间十多个人没有一个敢碰那架黑色钢琴，很快，轮到了姜春杳。
“下一位，姜春杳。”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哪怕有前车之鉴，她也总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位。
场内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一直低着头的李总监和角落里穿着白色西装，披着栗色大波浪的女性也抬起了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姜春杳毫不犹豫地走到钢琴前，朝着旁边控制音响的人摇了摇头，后者了然地收回手，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姜春杳的手指很漂亮，纤细、粉嫩，手指翻飞地弹着钢琴，音符一个接一个跑出来，前奏不长，却很好地打下了生机勃勃的基调。
她轻轻哼着，人声夹在其间，像是刚开春，授粉的花仙子所哼。
嗓音温柔甜美，低音如流水，高音像云破，弹到动情时，无袖连衣裙下的手臂线条随着音乐绷紧，带动整个身体在钢琴前摇晃。
一曲毕，场内安静了一瞬，忽然响起了经久不息的鼓掌声。
她起身回头，闪光灯四起，和她梦境里的舞台有了一瞬间的重合。
......
考核出结果还要几天，她和几个女生道别后坐上了路过的宋阑的车。
“怎么样？”
甫一上车，宋阑就侧头问道，他笑得温柔，姜春杳系上安全带后侧头看着他，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兴奋。
“很好。”
“很好是多好？”
“就是，特别好，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我的歌也很好。”
她说完话，忽然把车窗打开，让风顺着车流灌进来，把满面红光展示在路灯下。
“很热吗？”
“宋阑。”
“嗯？我在。”
“我觉得我们可以睡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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