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映雪被带到了执事堂,烬无劫隐身跟在她身边。
乔映雪跪在大厅中央,身体有些不能支撑,左摇右晃。干裂的嘴唇布满暗红的血痂,用力一扯就会渗出血珠。发髻十分凌乱,身体枯瘦,如一个将死之人。
葛氏也没想过明面上和庶女过不去,于是让人抬了凳子让乔映雪坐,还指责看管婆子照看七姑娘不利,放言要罚她们的俸禄。
底下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噤若寒蝉,连连磕头。
“七姑娘今儿长了记性,想必以后也不会再犯,惩戒就到此为止。”葛氏说道。
乔映雪磕头谢恩。
“七姑娘,我问你,你在悦心院里住了这么久可有见到或者听到什么……”葛氏声音温和了不少。
“不知母亲所言代指何物?我得母亲大恩在悦心院内面壁思过,一心在于反思自己的罪责,未曾注意过旁物。”乔映雪声音微弱,让人生怜。
“有鬼啊,悦心院里真的有鬼。”许婆子和宁婆子怕人不信,又开始大喊大叫。
“住口,来人,先把这两人拖下去好生看管,等清醒清醒再带来回话。”
葛氏命令道。随后又对乔映雪说:“你没事就好。你先回房休息,把身体调养好,余下的事后面再说,我也乏了。”
葛氏用手抵着前额,不再说话。
乔映雪被带回了风荷院。院里玉姨娘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屋里隐约传来低吟的哼唧声。玉姨娘此刻应该疼得受不了了,但是又不敢在葛氏眼前喧哗,只得默默忍受。
乔映雪虽是回了风荷院,但是一院子的小厮奴仆都是葛氏的人,她不敢贸然去看玉姨娘。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我阿娘。我求你帮我娘疗伤,不然我娘很快就会死的。”乔映雪的眼泪连珠似的掉下来。
烬无劫哪里受得了女人哭泣,皱着眉头坐立不安。
“你别哭啊,你说怎么帮,我听你的就是。”
乔映雪让烬无劫去耳房药库里找能治疗烫伤的膏药,然后偷偷将药丢进玉姨娘的房内,附上乔映雪留的字条。
烬无劫认真执行了乔映雪的安排,确保玉姨娘看到伤药和字条后才返回乔映雪的房里。
“我娘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苦。”乔映雪一双大眼望着烬无劫,眼眶里瞬间充满泪水,荧光闪闪的。
“放心,她搽了药会缓解痛苦。不过要想恢复如初还需要一段时日。”烬无劫说。
“谢谢,我这一生别无他求,只愿我阿娘平安健康。”
“你娘的手想要恢复不难,只需要腐叶草为原料。腐叶草可助腐肉重生,骨骼重塑,是治疗烫伤烧伤的灵草,在药王谷就有。不过先得把你这一家子事处理完我才有时间去找它。”
乔映雪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烬无劫的衣服,“你没骗我?我阿娘的手真能有办法完全治好?”
烬无劫阴生也有100多年了,他独来独往,从不与鬼人打交道。白日便躲在阴暗处休息,夜晚就到人间晃荡。
他记不起前生往事,弄不清自己为何会飘在人间不得轮回。他不愿与鬼魅为伍,也未曾和凡人有过交往。今儿还是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拉住他,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他身上,他顿时涌出一丝异样感。
“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你阿娘,便不会食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你们救出去。”
“你说白日要幻化为人需要饮我的血。天快亮了,你要怎么饮拿去便是。”乔映雪脸色不太好。她已经两日没吃饭,身体很虚弱。
“你……你闭眼。”烬无劫突然有点结巴。
“为何……”乔映雪将她纤细的手拿出,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男女有大防,可现下是男鬼,她也没那么多讲究。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我说闭眼你就闭眼。”不容置喙。
如今是乔映雪有求于一个鬼,她没有理由反驳,只得乖乖照做。
烬无劫瞧她乖巧的闭上眼睛,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随后他将她的手臂轻轻放下,又朝她更近了一步。
可怜的女子。烬无劫心里想着,随后一口朝她的脖颈处咬下去。
乔映雪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麻痛感。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十分香艳,让人浮想联翩。
还好自己命不久矣,否则自己该如何有面目去见自己的未来的夫君。
烬无劫并未吸血太多,他知道乔映雪的身体本就羸弱,受不了失血太多。等他吸了几口后便放开了她。
乔映雪失去一些血,原本因为营养不良惨白的脸色更添一分白。
乔映雪突然感一阵眩晕向后倒退几步,差点跌倒,还好烬无劫眼疾手快拉住她。
乔映雪摆摆手,“你不用管我,天快亮了,你去准备吧。”
第二日,乔映雪去葛氏那里请安,但是因为夜里被吸了几口血,体力不支直接晕倒在葛氏的碧云阁里。
葛氏自是不想看到庶女在她的“照看下”晕倒在她那里,于是赶忙让婆子准备参汤。
乔映雪被灌了许多参汤,醒来后又吃了些葛氏让人送来的餐食,渐渐恢复了气血。
午时后,天色由晴转阴。太阳藏进了厚厚云层中,云层被压得很低,低到街上的百姓纷纷将脚步加快,怕那云最后变成倾盆大雨落下来。
乔府门口,多了一个跛脚的道人在屋檐下歇脚。道人身上的道袍已经洗得发白,像一张床单挂在道人瘦骨嶙峋的身上。一头稀疏灰白的头发用一根磨脱了毛的木簪挽了个不成形的髻。
乔老爷官阶正五品,还没有百姓敢在他家屋檐下歇脚。护卫们看见跛脚道人便呵斥他赶快离开。
跛脚道人闻后只是大笑并不行动,他嘴里念道,“赶我作什?府中有邪祟,怨气结而不散,阴秽聚而成形。若不清除,必遭噬魂之祸,阖门危矣。”
他音量很大,刚好被路过的李妈妈听见。
昨夜出了那事之后,夫人便命全府上下不准往外说一个字。夫人一向治家严谨,不可能这么快便被外面的人知晓,还找来道士在府外胡言乱语。
李妈妈心里便知晓此道人口中绝非疯言疯语,当即便然后护卫讲人请进府。
如今乔实任职户部度支郎中,现有户部侍郎的从四品官职侯缺,据说官家已有意让他补缺,但正式任命还未下来,全府上下也不敢松懈。倘若这时家中传出鬼神等无稽之谈,要是传到官场中,势必让旁人抓住治家不严的把柄。
乔实一生最看重的便是自己脑袋上的官帽子,因此上上下下都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起风造浪。
昨夜之事后,葛氏一面堵上府中上百张嘴,一方面书信给自己的胞弟,让他在外打听哪里有得道高僧或者法力高强的道长。她虽未曾见过鬼魅,但自己手上的性命不少,她也相信两个婆子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因此,邪祟一日不除,她一日也不得安生。
道人被李妈妈恭恭敬敬请进了乔府。道人一语道破天机,想必道行了得。
李妈妈将道人在外讲的话一五一十说给葛氏听,葛氏瞪大双眼,心中盘算几刻,最后让李妈妈把道人请到正厅。
葛氏见道人仙骨不凡,心中又信服几分,遂恭敬问道,“道长果然道行好深。实不相瞒,我家中近日的确出现过邪祟,有两个蠢仆亲眼所见。我是否将两个蠢仆叫来让道长一见,听她们说说因果始末。”
“我既能探知你家宅不宁的根源,怎会探查不到昨夜发生的奇闻。夫人不必叫他人前来说明,贫道无烬早已知晓是何物作祟。”无烬道人喝了一口茶,淡淡回复。
“那……道长的意思,家里真有鬼?”葛氏瞪着双眼问道。
无烬从破布袋里拿出一个罗盘绕着正厅走了一圈,又换成一个金葫芦,从里面倒出一些粉末四处抛洒,最后才走到葛氏面前。
“府中不仅有鬼,还不止一个。怨念太多,怨气凝聚,余魂绕梁,家宅用不得安宁。”
这句话让葛氏吓得瘫坐到椅子上。
“可是道长,这个府宅我们一家人已住十几载,之前从未有过如此恐怖之事,不知为何鬼魅会在这些时日出现,我们阖府上下又该如何自保呢?如今家主老爷公务繁忙,上上下下全靠吾一人治理。如今出现此等骇事,吾实在没有办法了,只等道长为我家里驱魔避难,吾一定倾力答谢道长大恩。”
说罢,葛氏让李妈妈从内屋里端出一方盒子。盒子打开,是一金灿灿的元宝。
“贫道一向将金银视为粪土。夫人拿出此俗物,难道是为了羞辱贫道?贫道一生四海为家,以除妖降魔为己任。只要夫人为我准备片瓦遮雨,贫道就会尽心竭力为夫人除魔。烦请夫人今后休要再提俗物之事了。”
葛氏和李妈妈对视一眼,换了个恭维的表情,“道长海涵,吾造次了。金银先不说,美酒佳肴是一定要准备的。全府上下会通力配合道长,助道长施法。”
当天晚上,葛氏便让厨房为无烬道长单独准备了一桌精美餐食。听下人说,道长面对一桌美食并未动筷,只是屏气凝神吸了几口仙气就去休息了。还告诉伺候的丫头,让她告诉夫人他向来以露水空气为食,以后都不用为他准备餐食。
自此,葛氏对他的得道高人的身份更是信服不已。
子夜,乔映雪摸着黑坐在椅子上,她看不见烬无劫的脸,但能感到他的存在。
“今夜你还吸吗?”
“无事,你先养养身体,我过两天再吸。”
“下次葛氏再给你金银你别推诿了,我娘需要它。”乔映雪将打开的衣领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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