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哥,咱们走啦走啦,你在磨蹭什么呢”
董云飞蹦蹦跳跳地往前跑,顾琼又看了一眼自己相中的空地,确定这块只有一亩多一点的地是可以盖两座三间小楼的,这才随着董云飞往前走,边走边嗔他:“小云,你着什么急的啦?”
他连看地带买地契,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已经算行动快捷的了,董云飞还嫌他磨蹭,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急着用午膳呀,琼哥,你不是说要请我吃地锅鸡的吗?”董云飞的声音娇娇俏俏,让人一听就不忍拒绝,他还转过头来向着顾琼抿了一下嘴唇。
他是真的有点饿了。
初五下午,钦差御史薛灵珠终于到达了灵州,初六就把花下醉的官司判决了。薛灵珠做事还是很干练的,不仅勒令花下醉释放了小紫和那个被拐的二十三,还逼迫灵州衙门出银钱赎买了那批从噶州逃荒过来的男儿,将其送往河道工地,以工钱偿还官府的赎身银。至于顾琼看上的黄娘子的那所院子,当然也由薛灵珠出面调停,重新归了顾琼。
顾琼把那所院子安排妥当,初七这日他们就往下一个县进发,初八买了一块空地,而后继续进发下一个县,今早上到达这离乐州不远的翠柯县。顾琼是个一做起事来就很拼命的人 ,早上到达之后连早膳都没用,找了一个客栈放下行李,就带着董云飞来城郊买地。相地、找中间人、与地的主人谈判,签字、画押、办理地契,一忙就是一个整上午。眼瞅着天到未时了,他们还没能用午膳呢。
顾琼嗤地一下就笑了:“你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衣食上多吃亏呢?明明位分比我高,菜肴比我还多一些呢。”
他本想说饮食比我还精致呢,一想董云飞在饮食上是个不讲究的,御膳房做什么吃什么,想来精致不到哪里去,就改了口。
董云飞一撇嘴:“哥唉,你能不能不提这个茬儿,咱们专心去吃地锅鸡行不行?宫里的东西再好,眼下也吃不到,不是?”
他说着话拿那双魅力无敌的桃花眼拼命地往顾琼这边闪,闪得顾琼勾唇一笑,不再反驳。
主子们的斗嘴荇儿是已经习惯了的,可是那小紫是刚刚跟董云飞做侍儿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全程不眨眼地看着他们俩,只觉自己从没见过如此亲密友好的后宅关系。
顾琼此时已经赶上了董云飞,董云飞接过顾琼手上装银票地契的小包袱,放在自己肩头上扛着,又把手臂递给顾琼:“刚下了雨,田埂上滑,琼哥拽着我。”
顾琼点点头,此地已经不临河了,田野都是旱地,平时走估计还好,今个儿着了雨,确实泥泞难行,他刚才走得胆战心惊。当下拽着董云飞的手,慢慢地往前走。待出了田野,方才放下董云飞的胳膊,两个并肩而行。
那小紫看看顾琼,再看看董云飞,脱口而出道:“两位主子,你们在宫里也这么好吗?”
顾琼大大方方地点点头:“是的呀 。”
董云飞性格好,人也有趣,他又是个会和人相处的,两个一直没什么嫌隙,上回随明帝出巡,日常相处起来,彼此就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这回一起出来办差,相互之间的认识又更加深刻了一点,此刻真感觉是挚友加兄弟。
董云飞则是飞了小紫一个眼刀:“打听这个做什么?我们在宫里怎么样,你又见不到。”
他已经和小紫说好,等回了京,就把这小紫安置在天心楼里做个伙计。虽然小紫这两天又是给他捶腿捏肩,又是给他洗衣盛汤,服侍得很是用心,但要进宫做侍儿还是不能够的,宫里的侍儿不是谁都能做的。
小紫不理会董云飞,只看着顾琼问道:“只有你们两个这么好,还是别人也都这么好?”
顾琼想了一下,回答了一个比较客观的话:“大家关系都不错,不过有些更好一点,有些相对一般一点,不过都没有什么仇啊怨的。怎么了,羡慕我们了?等回了京,我让人给你说个妻家。”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等回了京,就得把这小紫嫁出去,小紫知道了董云飞是男儿之后,看董云飞的眼神依然情意脉脉,这时间久了,怕是要有麻烦。当然以小紫的情形,想要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做正室是不容易了,但给富贵人家做个侧室还是很有希望的,有些世家女儿就稀罕在烟花之地飘零过的男儿,认为这样的男儿更有味道,也更能满足她们那颗救风尘的心。
小紫是在那花下醉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如何听不出顾琼的言外之意,当下很是幽怨地看了董云飞一眼,赔笑着道:“奴家才蒙主子收留,不给主子出两年力就嫁人,奴家这心里头怎么过得去呢?”
顾琼暗暗好笑,这小紫真会拿话糊弄他,当下利落地反驳道:“这有什么的?你嫁了人,也照样可以出来做伙计。我那个大伙计冰儿,不光嫁了人,还生了女儿呢。”
小紫眼珠滴溜溜一转,继续拿话堵他:“奴家是什么人,怎么能跟主子的大伙计比呢?没人会看上奴家的,主子您就只管让奴家给您做伙计吧。”
这人怎么说不听呢?顾琼很有些头疼,想让董云飞帮着劝劝,一转头就见董云飞拽着包袱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俩。
他不由得瞪了董云飞一眼,小声道:“你就不怕妻主知道?”
董云飞眨眨桃花眼,很是无辜地道:“我做啥了,怕被妻主知道?
也是,董嘉君啥也没做就引得那男儿芳心款款,这说起来也不能怪董云飞啊,顾琼无奈:“不管了,咱们吃地锅鸡去。”
农家的地锅鸡,当然比不上宫里的宴席汤料醇厚,但鸡肉够鲜嫩,配菜也是周边田野里现摘现洗的,每一口吃起来都脆生生的,董云飞吃得大为酣畅,顾琼也觉得满意。两个正用
着,李何两个护卫过来了。
“快坐下用膳。”董云飞热情地招呼二人。
“谢主子。”李何两个也不客气,从荇儿手上接过碗筷,拿起勺子就舀鸡肉吃,他们俩被董云飞派去协助沉烟和梨秋查看周边的男儿情况,也还没用午膳呢。
“慢慢吃,不够的话,咱们再加菜。”顾琼大方地嘱咐。
他方才已经把李何两个的饭量给算进来了,估计菜量是足够的,但是宁多勿少,他不想让护卫们觉得他这个做主子的小气。虽说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一文钱也要看在眼里,但他毕竟不是个纯粹的生意人,宫廷主位的身份、皇家的体面都得顾着点。
李何两个得了这话,吃得越发尽兴,两个吃到半饱,李护卫就想起方才看见的人来,“两位主子,卑职刚才瞧见冷主子了。”
董云飞正在吃蘑菇,闻言差点没把蘑菇给喷出来:“怎么可能,老李你才多大啊就眼花了?泉哥好好地在京里呆着呢,怎么可能过来?”
顾琼也跟着道:“是啊,你不可能在这里看见冷主子的。”
然而李护卫摇摇头,很是肯定地道:“卑职不会认错的,一定是冷主子。卑职别的本事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有的。说句不怕二位主子笑的话,柳大人正是因为卑职能够过目不忘,才让卑职给主子做护卫的。”
顾琼有些拿不准了,他看向那何护卫,“老何你也瞧见了吗?”
何护卫点头:“卑职也瞧见了,冷主子一个人骑了匹白马,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外衫,往北边的小路上去了,奴才想喊他来着,离得远,他那马又快,估计喊他他也听不见。
顾琼将信将疑,董云飞却是根本不信:“说得这么玄乎,我跟你俩说,根本不可能是泉哥。泉哥一贯不出门,你俩要是跟我说看见赵主子或者林主子了,那没准真有可能。”
顾琼听董云飞这么说,心里头的疑惑也就打消了:“也许就是个长得有点像冷主子的男子罢了。世上的人这么多,总有一两个长得相似的,这也没什么。”
那李护卫听他们俩这么说,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心里头却是坚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冷清泉驱着马,在满是雨水和落叶的小路上缓缓而行,路两旁的大树枝干交叠,把这条路长年覆盖在树荫下,行走在路中间,比别处更加寒凉。
但是没有办法,路左侧是山峦,路右侧是田野,他只能走这条小路。
寒风吹过,树枝上残存的雨滴全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把本就有些潮湿的外衫彻底打湿了,冷清泉皱着好看的剑眉嘟哝了一句:“人倒霉了,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妻主不来找我也就罢了,就连这雨滴都欺负我。”
他今个儿早上,为了确定明帝究竟有没有派人来找他,特意绕着这翠柯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来又赌气在翠柯县通往灵州的大道上打马而行,除了被驻亭的士兵盘问他的马儿从哪里来的,再没人问过他是干嘛的。
关于马儿他买马的时候就和谢瓀商量好了,马仍旧算是谢家的马,他则冒充是谢瓀的堂兄谢公子。那亭子里驻亭将军吩咐守亭的士兵把他说的记录了下来,就放他通行了。他为了确定,还特意问了那驻亭将军,京里可有下达捉拿逃犯的命令?
那驻亭将军冷漠地摇头,“没听说。”
没听说那就是没有咯,冷清泉心里头难过得要死,恨不得把明帝揪到跟前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找他?难道他在她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男儿的心思就是这么得变化莫测,他原本是急切地想要往北境去,唯恐明帝派人来追,但明帝不来追,他又觉得满腹都是怨苦,压根儿不着急走了。早晨就到达了翠柯县,天到申正了,他还在翠柯县县郊的这条小路上徘徊。从早晨到现在,一滴水未进,一粒米未用,也没觉出饿来。
敌人就是在这一刻到达的。他正心不在焉地在这条浓荫小路缓慢而行,几个女子忽然间从小路另一头跑了过来,为首的女子大喊道:“姓冷的,拿命来!”
冷清泉很吃了一惊,在这样的地方,专门从小路另一端跑过来劫杀他,还知道他姓冷,这必然是知道他底细的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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