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恺悦肚子不适的时候,明帝正在睿思殿中同柳笙、徐淳、秦瑛、陈语陌四个商量那男子国的事,已经商量了半个时辰。她初二那天给安琪飞鸽传书之后,安琪今个儿回复了她一封简短的传书,说是已经派人打探清楚,只是一帮男儿啸聚山林,尚未真的自立为王,东境兵马也派过去了,如果不出意外,两日之内,就会有战斗的捷报奏上。
柳徐四人全是她的腹心,她同她们没有隔阂,有什么说什么:“能在祭天大典前解决男子国的事,朕心里头便少了一桩事。”
柳笙却没她这么乐观:“这个男子国,就算只有几千人,安琪想要两日奏凯,也未免有些轻敌。轻敌者必败,若是祭天大典之前朝廷吃了败仗,只怕反而会影响人心。”
柳笙这话一出,明帝便看向了秦瑛,谈及打仗两军对敌,在场的人中秦瑛是最有经验的,“阿瑛看呢?”
秦瑛对这件事并不清楚,她这几天除了在天武军衙门当差,就是回那个小院子中同新纳的侍夫白榆卿卿我我,其他的事,一概没理,听明帝柳笙两个这么讲,她以常理推测道:“安琪的手下像花思舞几个都是经过四国之战的骁将,敌人别说是几千男子,就算是几千女子,想来也不是花思舞她们的对手,就算两日不够,五天也足够了。祭天大典之前,陛下还是能听到凯音的。”
明帝听秦瑛这么讲,心里头就踏实了许多,然而徐淳却提供了新的情报:“臣这几日让细作们天天打听这男子国的事,可以确定这男子国至少有两万人,为首的是原来玄武的将家子,为人心狠手辣,辅助他的两个男子一个来自原来的白虎,一个就是当地人,听说这两个都很有谋略,他们占据的那个浮云山方圆有几十里,外面看地形陡峻,易守难攻,里面地势平坦,可以种庄稼养鱼虾。以臣看,若是他们巧用地利同咱们的兵马作战,咱们急切之下未必能攻得下他们。”
徐淳话没说完,柳笙和秦瑛就都吸了口气,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陈语陌插话道:“他们人多,咱们就不打了么?他们人多,为首者又机变能干,咱们才更应该在他们未成大气候之前将之歼灭,若是拖得久了,他们当真自立为王,建国封官,那时候怕是全姚天都会有男儿想要投奔他们。”
这也是明帝和柳笙之前一直担心的,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增加兵力,明帝果断地向徐淳下令道:“以兵部的名义给安琪发飞鸽,让她把能调的人马都调过去,纵不能一战告捷,也决不准在大典前吃败仗动摇人心。”
徐淳恭声领旨,明帝心里犹觉得不踏实,秦瑛看明帝忧形于色,就出言宽慰道:“陛下和柳相莫要太担心了,咱们凰朝刚一统了天下,正是蒸蒸向上的时候,一两万男子啸聚,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算得什么大事?若是安琪要镇守东都不能动,等祭天大典结束,末将领一支京城劲旅,一举荡平了他。”
能征惯战的武将如此表忠心,明帝心头很是熨帖,她嘉许地看看秦瑛:“阿瑛忠勇,不过以朕看,小小的浮云山一两万人还用不着阿瑛出马,阿瑛出动太给他们面子了。”
柳笙跟着解释道:“这个男子国,最让人忧虑的不是他们的武力有多彪悍,咱们一统姚天,四国能打能战的男子,咱们差不多都见识过了,哪有那么多的世外高人?我和陛下担心的是他们占山为王,不受女子管教这一点,会吸引全姚天不得意的男子去投奔。”
徐淳咬着唇思量了一下,提出来相反的意见:“那应该不至于吧,咱们对男儿们也不算差,咱们一统天下之后,陛下废除了玄武白虎三国欺凌男儿的旧政,就连咱们凰朝原本的一些习俗,都被陛下下旨修改了,男儿们在咱们这里,过得快乐又安稳,他们岂会因为有几个啸聚山林的异端,就抛了妻主家人官爵前程,跑到那荒凉地带去做寇匪?”
这话也有道理,明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忧虑了,然而陈语陌在旁边十分清醒地发言:“咱们凰朝这两年有些过于纵容男儿了,人心都是不易满足的,如今事事顺着他们,他们自然不会怎样,可万一哪天不如他们的意了,他们想着还有个男子国等着他们投奔呢,没准他们就会有二心,不说别人,就说那个韩凝,他眼下在冯家为所欲为,可他和冯兆雪都还年轻,一辈子还很长,以后的事谁敢保呢?”
徐淳对韩凝的印象一直不错,此刻替韩凝辩护道:“语陌你这是想当然,以我看未必如此。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只要冯兆雪始终是站在韩凝这边的,韩凝就不会有二心。”
陈语陌唇角上噙出一抹冷笑:“这可不一定,如果冯兆雪要纳侧室呢,韩凝会同意?”
徐淳道:“你这不是抬杠吗?冯兆雪怎么会纳侧室呢?她跟我说过好几回她这辈子只娶韩凝一个。”
陈语陌看了秦瑛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徐尚书你可别这么说,我原以为秦国公是不会再纳侧室了,可是如今怎么着,金屋藏了娇,所以说,这天下的事啊,没那么绝对的。”
明帝听了,便问秦瑛道:“阿瑛果然纳了个侍夫?是个什么样的男儿?”
秦瑛见状,便知道躲不过了,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个儿把事情讲给明帝和陈语陌听,也省得她再一一知会她们了。
当下她冲明帝躬身施礼:“启禀陛下,末将纳了那天在乐养园跳舞的白榆做侍夫,因为语和脾气暴躁,末将暂时还没敢告诉他。”
明帝回忆了一下,没回想起来,那天在乐养园跳舞的男儿是谁,她那天酒喝得有点多,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柳笙却是双眼一亮:“那个跳舞的男儿很漂亮啊,配得上阿瑛,我这里恭喜阿瑛了,阿瑛现在的寓所在何处?我翌日让人给阿瑛送份贺礼过去。”
徐淳也跟着给秦瑛道喜:“那位小公子对阿瑛很是上心,阿瑛收了他就对了。恭喜阿瑛,抱得美人归。”
明帝虽然想不起来那个跳舞的男儿长什么样,但柳笙和徐淳都在恭喜秦瑛,她便也觉得是件不错的事,她向着秦瑛一摆手,乐呵呵地道:“恭喜阿瑛,哪天办酒?朕带上弦歌、阿淳去讨杯喜酒喝。”
秦瑛还没答话,陈语陌在一旁闲闲地道:“秦国公已有一夫一侍,再纳第三房,陛下和柳相、徐尚书都替秦国公高兴,无非是觉得我家语和脾气不好,秦国公纳侧是理所当然。可是我家语和脾气再不好,也比韩凝好吧?至少他从没像韩凝那样打过妻主吧?”
她说着话,偏头看向徐淳:“若是哪天冯兆雪的亲朋好友也像柳相和徐尚书这么想,大家凑劲让冯兆雪也纳了个侍夫,韩凝真不会投靠到男子国去吗?”
徐淳被噎住了。
明帝眉头微皱。
陈语陌却并不停止,继续言道:“我说韩凝,不过是拿韩凝举例子罢了,别的男儿,那些有武力有才干性子又刚强的都不敢保,也不必说他们妻夫感情好,不至于怎么样,妻夫感情越好,越容易让男儿们把妻主当成他们的所有物,不肯分与旁人一点半点。”
柳笙也被说动了,“语陌这话说的有理,前有岳晔后有苏泓,若是男儿们都像他们俩这般,认为妻主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只属于他们,那且不说会不会有人投靠男子国,只这种风气对朝廷和百姓就不是件好事。”
这样商谈了一阵子之后,镜儿进来奏报说英贵君忽然肚子疼,太医已经赶过去了,皇后主子请圣上忙完了也过去看看。”明帝一听薛恺悦肚子不舒服,哪里敢耽搁?刷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冲柳笙四个一摆手:“阿淳回去给安琪发飞鸽,朕先走了。”
柳笙四个如何不知薛恺悦在天子心中份量极重?一起恭送天子,但是话说得却各有不同:“陛下别太担心,贵君吉人天相”,“这可不是小事,陛下赶紧过去看看”,“臣等恭送陛下”,“这个月份肚子疼多半是动了胎气,贵君是被谁气着了吧?”
明帝一个也顾不上回答,一个箭步就冲出了睿思殿,一脚跨出三四个台阶,两下就把睿思殿的台阶下完了,露儿指挥抬辇宫侍抬了玉辇前来接驾,明帝嫌玉辇走得太慢,提起内力,往碧宇殿自行飞奔。
到得碧宇殿的时候,安澜确实已经在内殿中坐着了。两位太医秦梦菲和史燕梦也已经诊了脉,开了保胎的药,正由厨郎刘氏在后院中煎药。薛恺悦则静静地躺在拔步床上,眉目间锁着一点淡淡的愁,但是意识很清醒。
“悦儿,好端端地怎么忽然肚子疼?”明帝顾不上招呼安澜,一步跨到床前,抚上薛恺悦的脸颊,焦急询问,薛恺悦此刻还没服药,肚子一阵阵地不舒服,他就没有答话。
明帝偏头问秦梦菲和史燕梦道:“秦卿,史卿,贵君要紧不要紧?”
秦梦菲从屏风前站起来躬身回复:“贵君是连日生气,情绪波动,动了胎气,不过还没见红,不算严重,微臣开了方子,一会儿贵君服了药,再卧床静养上三五日,也就能好转过来了。”
明帝听了,这才略微踏实了一些,她摸摸薛恺悦的额头道:“宝贝悦儿,谁把你气着了,你跟朕说,朕决不饶他。”
安澜听了,心里头打了下鼓,怕薛恺悦当着两位太医的面讲出奕辰来,便截住明帝的话头道:“贵君这会子还不大舒服呢,陛下且等贵君服了药缓一缓,再慢慢问话吧。”
明帝听安澜这么说,心里头便有些明白,薛恺悦这是生奕辰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呢。她暗暗自责,早知道她这几天就不该偷懒,把薛恺悦和奕辰的疙瘩早些解开就好了。
薛恺悦看安澜拦截明帝话头的情形,便知道安澜是担心他把奕辰讲出来,他心头暗暗叹气,安澜是奕辰的养父,尚且维护奕辰至此,倒像是他这个生父一点都不慈爱女儿似的。他伸出四根手指,冲明帝轻轻地摇了摇:“臣侍不是为这个。”
这下明帝就弄不清楚,她握住薛恺悦发凉的手指问道:“那悦儿是因为什么这么动怒?”
薛恺悦也很不想让秦史两个知道明帝被那瓜儿占了便宜的事,他看向秦史二人道:“两位太医且下去歇息吧,本宫待会儿自行服药就好。”
秦梦菲和史燕梦哪里敢自己去休息,但看薛恺悦这架势是不愿意让她们留在内殿了,二人一起躬身施礼:“微臣先在院子里候着,贵君有事随时传宣微臣。”
秦史二人走后,安澜把宏儿和皎儿也打发了出去:“你们也都下去吧。”
明帝见不相关的人都走了,就拿脸颊蹭薛恺悦有些发白的俊毅面庞,柔声道:“悦儿,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朕讲,不要气着自己。”
薛恺悦盯着明帝看了半天,方才小声问道:“陛下,你有没有被那厮怎么样?”
“那厮?”明帝想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薛恺悦说的是那个蠢货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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