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复主动分担事务。
莘爻看出他心中对澶州百姓有愧,素来冷漠的眉眼柔和了一分:“那便走吧。”
钱复躬身行礼:“是。”
二人走出营帐,营帐外头,整个澶州军都开始行动起来。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一万澶州军结成长阵,站在莘爻面前。
所有人的面容庄重严肃,双目炯炯有神。
莘爻开怀一笑:“好,这才是我大赵的军人!本官执掌十万禁军,共计十哉光阴。这一战,不会是我人生最凶险的战斗,只会是我与你们踏平契丹的第一战!”
朝阳已升,光芒照耀着莘爻自信且坚定的脸庞,打下一道温暖的光晕。
韩子真眯着眼睛看去,骤然发现:这个叫做“无名”的指挥使兴许是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女人,可绝不是个人生平庸的女人。
澶州军组成长队,共同往城门口跑去。
钱复陪着莘爻坐上马车,来到岚烽城的门口,瞧见澶州军在城外挖土。
张青霄师徒二人同时走上城墙,见澶州军中人人手中拿着锄头、镰刀、斧头等工具,互相配合,正热火朝天的挖着陷阱。
数千人挖土,场景极其壮观。
韩子真奇道:“哪来的工具?”
钱复帐下主簿早已等在了城墙上,听到韩子真的疑问,不卑不亢道:“昨夜,指挥使大人命我向岚烽城中百姓借来工具,放置于城墙脚边。”
韩子真瞪大眼睛:这女人甚至昨晚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怎得能这么有精力。
张青霄看着徒弟目瞪口呆的模样,摇头失笑。
倘若自家徒弟知道她不止做足了守城准备,还留出时间偷入师叔的病房内,将钱复所送的那昆仑神药的攻效推散到五脏六腑之中,助师父伤势康复。
只怕他更加难以置信吧。
钱复眼神落在聚拢在城门窥视的百姓,略有迟疑:“只怕百姓会生疑。”
莘爻微微一笑:“生疑?自然要让他们生疑。”
钱复一愣:“为何?”
莘爻问道:“依刺史之见,一万的军队,能挡得住契丹人几时?”
钱复摇头:“怕是只有几日。”
莘爻道:“那便是了,如今危急之时,自然要发动一切能够用上的力量。而岚烽城的三万百姓,便是力量。”
钱复大惊:“大人要让他们上战场?”
莘爻道:“即便不上战场,战争后备紧张时,也需要他们来搭手。”
发动百姓,这同样是山穷水尽的无奈之举。
若非澶州军实在吃亏,无法跟进战斗,指挥使大人亦不必这么做。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失误所致。
钱复垂目:“大人要如何安排百姓,下官便如何安排。”
在莘爻有意安排下,岚烽城百姓被告知澶州军只余一万的重磅消息。
看到澶州军在城外挖陷阱后,岚烽城百姓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乍一听到这消息时,仍然不免惊慌。
但钱复在澶州做了三年地方官,对于这种情况,早有准备,百姓引起的骚乱都被他以温和手段镇压了下去。
百姓们正惶恐不安,想要趁着契丹人还没打过来逃跑,可又怕城外的澶州军拦着他们不让人走。
莘爻站于城墙上,朗声道:“开放四个的城门,放他们走。”
“大人!”众人都急了。
钱复也想说,不是说要拉动一切可拉动的力量吗?怎得还要眼睁睁地放他们走?
莘爻看明白钱复等人眼底的意思,笑问道:“是不是不理解?”
钱复迟疑地点点头。
莘爻望着城下百姓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叹:“我们是官,随便一句话,落在普通百姓身上,就是能砸死人的巨石。”
“蝼蚁尚且求生,何况是人?”
“此时放他们离去,一来减轻城中劳力,二来放走人心动摇的,留下的都是愿意与我等站在一处的,三来......还记得那个魔教余孽吗?”
钱复一点即通:“大人要放虎归山?”
莘爻颔首:“原本是要抓住他,可是如今我等首要任务乃是守城,此人若在城中,未免会横生其他事端。”
譬如张青宵,她决不能让二人当面撞上。
钱复问道:“大人,万一此人要留在城中生事呢?”
莘爻笑了笑,眼神冷得如寒潭底下的坚冰:“啊,他不敢。因为,我会真的杀了他。”
岚烽城的富户们基本都走了,留下的,都是些贫苦百姓。
莘爻得知后,转头让钱复主簿带人闯入富户家中,留有马匹的就把马拉到军营里,留有农具的就发给那群武林豪杰。
拿到免费农具的武林豪杰一脸懵地望着张青宵。
“张天师,这是......”
张青宵面色一如既往地温和:“劳请诸位,砍树......”
武林豪杰们:“......”
这到底是什么鬼差事啊!
至于那些什么都没留下,只给了个空壳屋子的,莘爻便让人拆了床板和大门,做成临时担架,摆放在院落里。
于是乎,整座岚烽城开始行动起来。
澶州兵们搜罗母马的搜罗母马,磨羊皮的磨羊皮,挖陷阱的挖陷阱。
离开的富户们前脚刚出城,后脚钱复的主簿便挥动着袖子大肆搜刮马匹和农具。
武林豪杰们跑到城外树林中,挥动着胳膊砍树,砍来的树枝,一一摆放到空壳的院内,堆起一座座小山。
城内木匠们早已等候多时,磨刀霍霍地将树枝削成尖刺。
封项走在岚烽城中,迎面走来数名抱着巨木的某位武林大侠,为争着谁气力大,还争先抢后地往“吱呀吱呀”的院子里跑。
封项掩不住好奇,往那传来莫名“吱呀吱呀”的院落一看,数名木匠们正踩在脚蹬上割木头。
“让让,让让!”尚多四见一个身影挡着自己,高声催促道。
谁啊,挡着他,没见他落后那崆峒派的老家伙了吗?
封项听到后头传来声音,客气地转身避开,与尚多四对上眼神。
尚多四“欸”了一声:“封将军?”
封项面色麻木:“尚大侠?”
尚多四见封项神色萧落,再一看,两手空空,略有些不满:“不是我说啊,封将军,指挥使和刺史大人都在城墙忙着,连咱们张天师都在锯木头,您这是伤风悲秋的时候吗?”
封项:“......”
谁在锯木头?
张青宵?
封项左右环顾,与某双平静又熟悉的眼神撞上。
张青宵早早换下宽袖道袍,换了身窄袖劲服,踩在树腰上,手握着锯刀,正大刀阔斧地锯木头,看那架势,还颇有些本领在身上。
封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还哪有昔日正道魁首那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了?
尚多四将新砍来的木头交给恍恍惚惚的封项:“来来来,您和我一起搬进去。”
封项还没转过弯,就已经双手接住巨木,手中沉甸甸的,他不得不帮着尚多四放木头。
等做完后,封项倏地站起来。
不对劲,他为什么要搬木头?
可是还没等他多想,那群平日里压根看不上的英雄豪杰们已经跟他勾肩搭背地带着一脸蒙圈的封项去树林里砍树了。
韩子真鼓着脸,抱起大伙儿锯好的木锥,堆放到院外停着的木车上。
他望着封项被大伙驾着走的背影,不由得噗嗤一笑。
“师父,你瞧我看到谁了?封将军,眼高于顶的封将军,他去砍树了。”
韩子真兴冲冲地跑到张青宵跟前。
即便做着体力活,张青宵眉目依旧温润:“这一个月以来,封将军也是辛苦了。”
瞒着所有人,决心拿一万澶州军来牵制十万的契丹兵。无论对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
韩子真撇嘴:“谁让他自视甚高,自己把自己架到了高处下不来。”
“要不是那女......指挥使抽了他两耳光,夺了他手中的兵,我们还不知道澶州兵已经这副惨样了。”
不过,那些澶州校尉一个个可真是嘴硬,愣是这么久都没透露澶州的实情。
要不是空降了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指挥使,怕是得等到契丹人打过来,他们这些人才知道实况。
没准当初这女人悄悄进城,就是为了探看澶州军的虚实。结果让他倒霉撞上了,惹到了个狠角色。
韩子真不免心中腹诽。
莘爻正在查看澶州军挖出来的陷阱。
这些澶州军本就是负责开河修渠的劳役,挖陷阱一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驾轻就熟,不到半天,便挖出一条与护城河等长的陷阱。
“还不够深。必须要九尺的高度,这样才能确保咱们陷阱最大程度伤害到对方的兵力。”
“是!”澶州军的文官低头抄录。
莘爻跳下陷阱里,踩了踩脚下的土,点点头:“不错,土就挖成这种松软程度,到时候做成陷阱的木锥等尖物便可方便埋进去,但是埋下去后,你们需得用砂石固定住。万不可让它们倒下。”
“是!”澶州军的文官奋笔疾书,恨不得将莘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掰碎了写出来。
陈虎跳下马:“见过指挥使大人。”
莘爻见陈虎来了,心下一喜,跳出陷阱。
“办好了?”
陈虎颔首:“五百匹母马,羊皮,都找好了。母马在营里养着,鼓皮和鼓身还在赶制。”
莘爻笑道:“好。既然如此,陈校尉,你寻两百人出来,要气力大的。我要专门训练他们。”
陈虎没有多问,抱拳行礼后离开,很快便选出了两百人。
莘爻嘱咐钱复盯着澶州军挖陷阱,骑马,将两百人带回到军营。
这两百人也明白莘爻训练他们,是为了守住澶州,他们虽然身上沾着挖土的泥泞,却各个激情饱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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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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