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邦望着打作一团的城墙。
契丹兵们已经顶住城墙上的弓弩攻击,搬来云梯,一个接着一个往上攀登。
岚峰城墙上当即出现数名青壮汉子,搬起石头往下砸,想要将云梯上攀爬的敌军砸下去。
至于澶州军们,他们仍然有条不紊地对着城墙下的敌军射出弓箭。
军民配合默契有度,根本不是常人能培养出来的。
这个指挥使,太不对劲了。
萧邦思绪纷乱,难以在这样的时候集中精力,索性叫来左副将。
“你探听的情报里,可还有什么没写在册子上的吗?”
左副将被问得一脸茫然,见自家将军目光始终盯着城墙不放,他也不住地望去。
两方军马已经打了不下一个时辰,澶州军损失严重,但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
封项这个作风刚硬的人,一月内所率领的守城战,能做得的程度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指挥使,确实有些东西。
左副将心中对于莘爻不由得升起忌惮。
他仔细回忆自己写的情报,始终没发现可遗漏的地方,故而回道:“报告将军,确实没有了。”
左副将的情报绝非泛泛,均出自暗探之手。
两国相争,必定会放出不少暗桩,潜伏在敌国。
阿保国的暗兵处窝点就在开封府。
几十年间,他们不断探听赵国官员的信息。
这个叫作“无名”的御前司指挥使乃是赵国皇帝宋元吉眼前的红人,探子们更是着重关注。
其中,他们不乏从受到要挟的朝堂官员口中探听无名的情况。
可无名就好似真的如她名字一般“默默无名”。
情报上说,她的身世背景,世上只有赵国皇帝宋元吉知晓,这话应当完全不假。
她掌管着御前司,却在开封府深居简出,没有任何结党营私的举动,他们在朝堂官员口中探不出多少情报。
加之,无名又有“不必日日上朝”的特权,与朝堂上臣子的联系再次斩断。
无论暗探多用心用力,探知到的消息并不多。
虽然信息不足,可阿保国暗兵处由内统司掌管。
师神宣作为魔教圣女,一身探查与反侦查的本领极高。
受她特训,放入赵国的探子们各个身怀绝技,所掌控的情报即便不多,也都是精准的。
左副将也确信自己将所有情报都完整记录在册,上交给萧邦。
才敢直白的表示自己绝没有少加一句。
萧邦虽然与师神宣是政敌,可也确实佩服她的手段。
若不是赵太宗宋瞻义在十七年前北伐失败后,急需做一件大事树立威望。
魔教虽然危害武林,却还不至于在一年后就被他出手解决。
宋瞻义无愧是阿保国的福星。
他灭了魔教,为阿保国送来了师神宣。
师神宣年少成名,昔年在武林同辈里事事居第一,头脑灵活,手段颇多。
即便从乡野走入朝野,其才能如明珠般熠熠,无人能避其锐气。
平心而论,萧邦是相信师神宣调教出的暗探手段的。
他沉吟片刻,心头依然萦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怪异:“可我总觉得,此人太过古怪。”
“而且,她的行事手段,虽阴险了些,却极聪明的预判了我等行军布局。我不信,她当真是个没出过开封府,没有跟着人上前线打过仗的指挥使。”
左副将道:“倘若她当真上过前线,那得是十七年前的事。”
萧邦头脑一激灵,像是被人抛出一道惊雷。
他低声反复呢喃:“女子,十七年前......”
左副将见萧邦沉溺进去,心里觉得并不可能:“十七年前,赵国的皇位还在宋瞻义手中,没流到宋元吉这儿。”
“可这指挥使,分明是宋元吉一党,又是个女子。宋瞻义此人权欲过重,必不会让当年的太子一党插手战事。”
宋瞻义便是鼎鼎大名的赵国二代皇帝赵太宗,宋元吉是他原配嫡长子,在他登基第二年,便上表天地,封为太子。
萧邦摇头:“不一定。宋瞻义极重视这个嫡长子,宋家建立朝纲之时,曾有过'兄终弟即”的承诺,故而宋瞻义才能在长兄宋高义死后,迅速上位称帝。可他却没想着遵守'兄终弟即',处处为嫡长子铺平登基道路。”
“无名既然是太子党,没准当年便在宋瞻义的默许中,在战场上滚过一圈。”
“只是我在想,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事,无名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她绝不可能是昔年的名将,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左副将疑惑地望向萧邦。
却见萧邦的面色早已阴沉得可以滴水:“飞山军。”
左副将惊愕地说不出话:“飞山军?”
那个神出鬼没,以火力炮击的飞山军。
萧邦:“只有飞山军,才能藏住她的身份。”
左副将倒吸一口冷气:“将军,她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左副将跟着萧邦足足二十五年,两人都曾亲身经历过十七年前的战场,同样亲眼目睹过飞山军的可怕。
他们四人一组,用车推着一架粗长的武器,可以抛射出能够爆炸的石块。
阿保国骑兵的优势,在惊雷般的爆炸里,显得尤为弱小。
倘若不是宋瞻义作战失误,飞山军全军覆没。
恐怕那一次的交战,就以赵国收回燕云十六州结束。
可飞山军留给阿保国的阴影太重了,他们也曾命暗探找出飞山军使用的武器图纸,亦或是解出可以爆炸的物件究竟是什么。
世上能与飞山军武器相仿的,唯有暗器榜排名第五的雷灵子。
甚至,萧邦还曾隐名埋名偷偷潜入蜀地,探访唐门,想要弄明白武林暗器榜上的雷灵子是如何制作的。
可是唐门却谢绝闭关。
不过,自飞山军覆灭后,赵国再无那爆物的痕迹。
萧邦猜测,能制出它的人,兴许和飞山军一起,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可在左副将提出猜测后,萧邦也有些拿不准了。
左副将又摇头自我否定:“应当不是。倘若做出爆物的人没死,就是这个无名的话。她应当在我们搬出投石机时,就用飞山军的手段,对抗住我们。”
萧邦抿唇,心底忽地生出些脱离掌控的烦躁。
左副将出声安抚道:“将军莫慌。十七年过去,足够建立一支强大的飞山军。可自我等南下以来,所遇的州县,无不纷纷拜倒。也就澶州难缠了些。可只是难缠,还未到头疼的地步。”
“赵国要是真有飞山军,早就该派他们出现了。”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连城中青壮都上阵杀敌了。”
左副将指着爬上城墙的澶州百姓。
萧邦看着青壮们接替澶州军,爬上城墙,举着菜刀,闭着眼睛瞎砍一通。
“是我多虑了。”
萧邦:“不过是个女人。”
他在这世上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的胞姐,阿保国的皇后。
一个是他的政敌,内统司师神宣。
这个无名,目前也只有出些阴招的手段,还不配让他多加关注。
萧邦想到这里,傲然地昂起头。
“攻下它!”
鼓声大振,契丹兵更加不要命地往上爬。
澶州军和百姓们搬起石头往下砸。
两方都在拼命,可契丹兵的数量实在庞大,优势隐隐倒向他们。
萧邦唇角笑容扩大,目光迅速泛起杀意。
正当契丹兵爬入城墙,与澶州军打在一处时。
陡然,萧邦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道马吁声。
战马明明都在他身旁,骑兵还未出动,怎得会有马吁声?
萧邦心中划过一丝不解。
可下一刻,他座下的骏马忽地双蹄跃起,长鸣一声。
在它的带动下,周围骑兵的马驹们都刨着蹄子,纷纷躁动起来。
马吁声再次响起,萧邦的马驹再次长鸣,好似在和对方对话。
萧邦终于察觉到那道马吁的不对劲之处。
它们的声音与座下的这匹公马存在细微不同之处。
分明是一群母马。
糟了!
反应过来的萧邦死死拉住马儿的缰绳,刚说出:“拉住它们......”
座下的骏马便急不可耐地调转方向,往母马所在的方位跑去。
其他骏马同样往回跑,竟一时忘了这是在战场之上。
莘爻听到马儿长鸣声的时候,便重新爬上城墙,刚巧赶上萧邦等人控制不住马儿狂奔的画面。
莘爻高呼一声:“你们契丹将军怕了,临阵脱逃了!”
原本爬上城墙,亦或是正在爬城墙的契丹兵们皆不由自主地后头一看,看到了此生最令人胆寒的画面。
好家伙,自家将军真的往回狂奔了。
契丹兵们全慌了起来,正在爬墙的全部逃命似的从云梯上跳下来,往回狂跑。
已经翻上墙的,更是恨不得立马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莘爻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发什么呆?给我杀!”
澶州军和百姓们一瞬间狼血附体,大吼着往城墙这边逃跑的契丹兵们身上砍。
弓箭手和弓弩手往墙外狂射,契丹兵们根本不敢回头,身旁同伴接连死去的阴影,使得他们吓破了胆子,令他们只有逃跑这一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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