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有缘相见，实在是小生的荣幸，不知可否邀请姑娘，月中同游玉台寺？”
朝辞城外的玉台寺，据传很是灵验，那钱公子还给她求了一串菩提子。
只是沈知意着实对这些神啊佛啊的，没什么兴趣，只随口拒绝，“不了，月中家里有事。”
“那不如月末？月末据说有一次集会，想来也很有趣。”
沈知意看向眼前焦急地想要与她相约下次见面的严寻礼，虽然仍带着笑意，眼底却已然带着些冰冷和厌烦。
“不了，想来我与公子没什么缘分，之后都不太有空。”
“怎，怎会……”眼见沈知意起身离去，严寻礼急急道，“今日我得廖家小公子相邀，等在这里，难道不是姑娘要与我结缘？”
“公子慎言。”沈知意骤然转身，气势迫人，“我不过是想进凉亭歇歇脚，与公子不过是偶然遇见，何来的我要与你结缘一说。”
“往后公子可记住了，别在外面说错什么话，不然……”虽没有明说，但沈知意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等出了亭子，沈知意不禁暗道一声晦气，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认识他们，沈知意都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玉颜注意到那严寻礼没追出来，才沉默地跟上自家小姐。
“小姐，不直接回府吗？”眼见着小姐朝未知的方向走去，不免问道。
“不回去，府学学子众多，说不定这个不好，还有下一个呢？”
想到严寻礼，沈知意不免想到了对方初见，眼中就难以掩饰的迷恋，甚至那抹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惊喜和得意，她厌恶极了这样的家伙。
行至藏书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瞧着竟没什么人，伸手想要推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刚刚许临洲不是还在这里吗？沈知意不解，索性绕着藏书阁转了一圈，果然找到了还在二楼凭栏处的许临洲。
沈知意往后撤了几大步，才抬头看向凭栏处拿这本书的许临洲，“许临洲，不让我上去坐坐吗？”
似是才注意到沈知意一般，许临洲侧头往下望，正对上沈知意看过来的眼神，“藏书阁是府学重要之所，这里不招待女子。”
沈知意心头一梗，这许临洲今日怎么这么气人，“你要是不让我上去，我就让王爷爷给你开黄连喝。”
“哦，那你去吧。”
上面的人气定神闲，沈知意更是怒不可遏，“你要是不开，我就一直坐在这等你出来。”
藏书阁上能有杯水就不错了，甚至水可能都没有，毕竟书籍珍贵，甚至有些是孤本典籍，沈知意就不信许临洲能一直不出来。
“嗯。”许临洲可有可无的点头，随手又翻过一页。
沈知意见他当真不怕，倔脾气也上来了，还真就去藏书阁大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了。
面对偶然经过的学子，沈知意也丝毫不怵，甚至还能笑着跟人点头示意。
没多久，身后的门就开了，沈知意心里得意。
“看吧，你这不还是要给我开门，迎我上去。”
门框处，许临洲一手推开门，面对沈知意得意的笑脸，冷淡道：“上来吧。”
眼见玉颜也要跟上，阻止道：“她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
“我说了，藏书阁不招待女子。”
“那你不还是让我进去了？”
“因为你坐在门口有伤风化。”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最终还是沈知意退一步，“玉颜，你去找一下知远，之后我有事问他。”
“是，小姐。”玉颜悄悄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个几次三番得以跟自家小姐单独相处的许临洲，才转身离去。
“这下，我可以进去了吧。”沈知意眼神示意许临洲让开。
许临洲自然让开，在沈知意进门后又把门关上，插上门栓。
“这藏书阁平日里难道不对学子开放吗？”
“只是这几日藏书阁需要闭阁打理。”
沈知意扫了一眼，好几座书架，每个都密密麻麻摆的满满当当。
“这些都归你一人打理？”
“嗯，夫子们已经教不了我了，索性让我来打理藏书阁。”
‘怪不得府学的夫子们一直压着不让你下场’，一句话划过脑海，也让沈知意对眼前人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府学可结业的学子们只两种去处，通过府试者，可留在当地做个小官吏。
没通过者，也会允其毕业，断没有这样压着，既不放人，也不给出路的做法。
这岂不是要生生耗着他？沈知意跟在许临洲身后上了二楼，想着这到底是谁的意思，是许家主吗？
许临洲倒显得怡然自得，自顾自就去了凭栏处，那里放着一张小几，其上许临洲未曾看完的书，也只用一片绿叶夹着。
沈知意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发现没什么作用之后干脆用团扇挡着脸。
上面风大，还有些凉，也不知道许临洲为什么一直坐在这。
“许临洲，即便王爷爷确实神医在世，你也应当没那么快好，怎么现在就来府学了？”
“自然是为了姑娘你那十二首诗，若非姑娘缩短期限为三日，我也不用来这里。不过倒是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那孙炔的教训姑娘没吃够，这又招惹一个。”
沈知意顿时知道，刚刚的事许临洲都看见了。
“我原也不想如此，可年纪到了，总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所以你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沈知意诧异地看向许临洲，她眼光有那么差吗？
许临洲别开眼，转而道：“听王爷爷说，我还是你第一个带去的病人？”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王爷爷都叫上了，”不过对许临洲的后半句，沈知意沉思片刻，“貌似你还真是第一个。”
“那看来我比他们都荣幸一些。”许临洲抬手，从小几下抽出一个托盘，提起茶壶给沈知意倒了一杯茶。
“当然，毕竟你与他们不同。”沈知意放下手中的团扇，如是道。
那些人是追求者，是待考察者，而许临洲，是她雇佣的，能带来更大利益的人。
檐下挂了一串铜铃，风拂过，铃声清脆悠远，更显此处寂静安然。
“你很喜欢蔷薇吗？”除了初见时的蔷薇香，连今日的团扇之上都是热烈盛放的艳红蔷薇花。
沈知意点点头，“我觉得它很配我，我很喜欢。”
不过，沈知意又看向另一边被随手放置的佛经，“你信佛？”
“不信。”眼前的人眉眼略沉，轻轻摩挲着那佛经的封皮，“我只是觉得因果报应很有意思。”
感知到对面的人语气略沉，沈知意便也不再多问，遂笑道：“药膏熬的如何？王爷爷有没有打你？”
想当初，光掌控火候这一项，沈知意就学了许久。
“那你想错了，我天赋异禀，第一天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的许临洲眉眼带笑，仿佛刚刚的阴沉都是沈知意的错觉。
沈知意有一瞬恍惚，模糊意识到，这是许临洲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放松，袒露了除杀意防备之外的，正面的阳光的真实情绪。
“唉，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要是家世低一点，没那么麻烦的话，倒是也不错。”
相比于刚刚的严寻礼，从相貌、谈吐、气质甚至包括身形，都比那个严寻礼强。
眼前人的动作一顿，“没有人会说我家世好。”
奸生子，是许临洲永远也洗不去的污点，弥补不了的错误。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你都是许家的人，许家主的儿子。”不然昨日在府衙，他的检举也不会得到重视，“不过你若实在过得不好，就攒点银子搬出来。”
“所以我这不是已经在给你打工了。”
“你说得对，所以多多感谢我吧，我可是善良又美丽。”沈知意抬起茶杯一饮而尽，硬生生搞出了豪爽的架势。
“不过你应该还没有定亲吧？”
“没有，怎么会这么问？”许临洲姿态放松，很是惬意。
“就那个整个朝辞城都很有名的王媒人，她送来的未婚名册上没有你。”
许临洲看起来倒是对此事毫不在意，“可能是许家说了什么吧，所谓的世家大族，不就是姻亲遍地，枝繁叶茂。”
说到最后，似乎还带了点不屑和厌恶。
“那确实是很不做人了。”让府学压着许临洲，家里更是圈着不让人多接触外界，沈知意有些想不明白，许家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当年许家靠着留下这个孩子，也算是得了个善名，缘何多年过去，却对当年留下的孩童如此对待？
总不能是时至今日，许家才意识到留下这个孩子实在是个污点吧？
可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许临洲本人能力不差，许家这一代又没什么出色的子弟，何不与许临洲做个交易，双方各取所需？
想了半天，沈知意都不明白许家为何前后态度如此矛盾，况且，观许临洲行事，对方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保不齐哪一日，就乘风而起，青云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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