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内的烛火，似乎都比往日更加温暖明亮了几分，将相拥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光洁的地面上，交织缠绵，不分彼此。
顾允笙靠在周砚迟坚实温暖的胸膛前，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盈满了他身上清冽的冷松气息。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接触，没有强迫，没有意外，只有彼此心意初步坦诚后的温存与悸动。
她能感觉到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坚实而稳定，带着一种珍视的力度，既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轻易逃离——当然，此刻的她，也并无逃离之意。
周砚迟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许久未曾言语，只是静静地拥着她，仿佛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亲近时刻。他那样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竟也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小心翼翼的安静。
原来，褪去摄政王的冷硬外壳，他怀抱的温度，如此令人安心。
顾允笙原本狂乱的心跳，在这片静谧的温暖中，渐渐平复下来。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震惊、感动、无措、羞涩——也慢慢沉淀，化作一种细微而真实的甜意，丝丝缕缕地渗入心田。
她悄悄抬起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试探性地揪住了他玄色衣袍的一角。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
周砚迟拥着她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分，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哭了？”
顾允笙脸颊一热，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衣襟里，闷声道：“谁哭了……”语气里却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
周砚迟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震得顾允笙耳根发麻。他终于微微松开她一些，抬手，用指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烛光下，她眼眶和鼻尖还泛着浅浅的红，长睫上沾着未干的湿意，平日里清冷的面容此刻显得柔弱又动人，那双清澈的杏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和一丝迷惘。
他目光深邃，拇指温柔地抚过她微红的眼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既收了本王的印章，往后便不能再轻易误会本王，可知？”
顾允笙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睫羽微颤，轻轻“嗯”了一声。
“也不能再躲着本王。”他又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
“……嗯。”
“试着，”他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触感微凉却带着电流般的悸动，“试着习惯本王的靠近，可好？”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灼热，仿佛带着魔力。顾允笙只觉得被他指尖触碰过的肌肤都在发烫，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几乎要溺毙在那片深邃的墨色里。
她再次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周砚迟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个清晰而愉悦的弧度。那笑容冲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冷厉，竟显得有几分……俊朗得逼人。
顾允笙看得微微一怔。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
“允笙……”他低声唤她的名字，不再是连名带姓的“顾允笙”，而是去了姓氏，只余下名，带着一种亲昵的缱绻。
顾允笙的心尖猛地一颤，浑身都酥麻了半边。
“王爷……”她下意识地想偏开头，却被他固定住下巴，无处可逃。
“叫我的名字。”他低声道，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带着诱哄的意味。
顾允笙的脸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樱桃。直呼摄政王名讳？这……这于礼不合……
“砚……砚迟……”最终，她还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声如蚊蚋、磕磕绊绊地唤出了这个名字。两个字出口，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脸颊烫得可以煎鸡蛋。
周砚迟眼底的笑意更深，显然极为满意。他并未再得寸进尺，只是保持着这样亲昵的额首相抵的姿势，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殿内气氛暧昧而温馨，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甜蜜。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她，却依旧牵着她的手，引她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今日宴席，辛苦你了。”他语气恢复了平常，却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温和，“做得很好，那些将领私下都对王妃赞不绝口。”
听他提起正事，顾允笙脸上的热度才稍稍褪去一些：“分内之事，王爷过奖了。”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那位永嘉县主……”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太后有意撮合，本王从未应允。”周砚迟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冷意，“日后她若再敢在你面前放肆，不必顾忌，直接打发回去便是。”
他的话，彻底打消了顾允笙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被坚定维护的暖意。
“嗯。”她轻轻应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宴席的琐事，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反而有种自然的融洽。周砚迟甚至主动与她聊起了北境的一些风土人情，言语间虽依旧简练，却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顾允笙发现，当他愿意放下身段交谈时，他的见识极为广博，言辞也颇为有趣，并非她最初想象中那般只知权术的冰冷之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夜渐深，烛火燃去了大半。
周砚迟看了看时辰，终是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顾允笙也跟着站起身，心中竟生出一丝淡淡的不舍。
他走到殿门口，脚步却顿住，转过身来看她。
“明日……”他看着她，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陪本王用早膳吧。”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邀请。
顾允笙迎着他的目光，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轻轻点头：“好。”
周砚迟这才真正满意地转身离去。
这一夜，顾允笙躺在床榻上，久久无法入眠。她反复回想着殿内那个拥抱，他指尖的温度，他低唤她名字的声音，还有他眼底清晰可见的温柔……
这一切，都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她摸了摸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又从枕边摸出那枚白玉茉莉印章，紧紧握在掌心。温润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厌你，周砚迟。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当初那般斩钉截铁的感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悸动的、带着丝丝甜意的情愫，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翌日清晨，顾允笙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她想起昨夜之约，心中竟有些雀跃，特意挑选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又让挽翠梳了一个较往日更显柔美的发髻。
当她步入偏厅时，周砚迟已然坐在桌前等候。
他今日似乎并未急着出门，穿着一身墨青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凌厉，正随手翻看着一份奏报。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精心打扮过的顾允笙身上时，他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欣赏。
“王爷。”顾允笙微微屈膝行礼，脸颊微热。
“坐。”周砚迟放下奏报，语气自然。
早膳很快摆上，依旧是精致的菜式，却比往日多了几样她偏好的清淡小点和他喜欢的甜食。
席间，周砚迟依旧话不多，却会自然地为她布菜，将她多看了一眼的水晶虾饺夹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顾允笙低着头，小口吃着，心中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这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比昨夜那个拥抱更让她脸红心跳。
用过膳，周砚迟并未立刻离开，反而道：“今日天气甚好，陪本王去花园走走？”
顾允笙自然无有不从。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花园小径上，阳光暖融，花香馥郁。周砚迟刻意放缓了脚步，迁就着她的步调。
偶尔衣袖相触，指尖相碰，都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他们并未多言，只是安静地走着，气氛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宁静。
下人们远远见到，皆是惊愕不已，随即纷纷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诧异，心中却都明镜似的——王爷和王妃娘娘，这是真的不一样了！
走到那丛茉莉前，周砚迟停下脚步。
“花开得正好。”他道。
“是啊，”顾允笙看着那洁白的花朵，唇角含笑，“很香。”
周砚迟侧过头看她，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垂眸赏花的侧脸恬静美好。他心中微动，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顾允笙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其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就这样牵着她，继续漫步。
顾允笙低着头，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路蔓延至脸颊，直至耳根。
名正言顺的亲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似乎，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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