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立威王府

自那日凉亭短暂却气压低沉的会面后,周砚迟似乎愈发忙碌起来。他大多时间都待在前院书房,或是出府处理政务,鲜少踏入后院。

这正合顾允笙的心意。

她乐得清静,正好趁此机会,更仔细地摸索这摄政王府的生存法则。她并非一味倔强不懂变通之人,深知在这等深府大院,若无自保和立足之力,空有傲骨只会寸步难行。

赵嬷嬷送来的对牌钥匙和账册,她略翻了翻便搁置一旁。眼下就去接手王府中馈?她还没这个心思,也知这绝非易事,府中积年的老人未必服她这个空降的、不得王爷“宠爱”的新王妃。操之过急,反落话柄。

她只挑了几本无关紧要的杂项账目看了看,大致了解了王府的用度流程和人事架构,心中便有了数。其余时间,她大多泡在藏书阁。

王府的藏书阁果然没让她失望。不仅经史子集齐全,更有许多孤本、珍本,甚至一些失传的游记杂谈。墨香似乎能涤荡这府中无处不在的压抑感,让她能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其中。

她让人在临窗的位置设了书案和软榻,摆了喜欢的茶具和熏香。几日下来,那里倒成了她在王府中唯一觉得稍稍自在的小天地。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透过藏书阁高大的雕花木窗,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顾允笙正倚在软榻上,专注地看着一本前朝地理志,手边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气氛宁静安适。

挽翠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顾允笙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来做什么?这藏书阁并非他来后院必经之路。

心下虽疑,她还是放下书,整理了一下衣裙,刚站起身,周砚迟的身影便已出现在门口。

他今日似乎并未出门,穿着一身深青色常服,少了些朝堂上的凌厉,但通身的威严却丝毫未减。他迈步进来,目光随意却精准地扫过室内,最后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边那本摊开的书上。

“看来这藏书阁,倒是合了王妃心意。”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其他。

顾允笙敛衽行礼:“王爷。”礼数周到,无可挑剔,却也疏离得像对着陌生人。

周砚迟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本地理志翻了翻:“喜欢看这些?”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顾允笙答得谨慎。

“府中藏书,你可随意取阅。若有想要的孤本,告知管家,他会设法寻来。”他放下书,像是随口一提,却又是一次权限的给予。

“谢王爷。”顾允笙垂下眼帘,心中并无多少感激。这种施舍般的“好意”,她并不需要。

周砚迟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感激,他在书案后的宽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姿态闲适,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虽然他确实是。

“沏杯茶来。”他吩咐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前院书房吩咐随从。

顾允笙怔了一下。他这是……要在这里待着?

挽翠下意识地要上前,却被周砚迟一个眼神制止。他目光看着顾允笙,意思很明显。

顾允笙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分明是故意的。让她这位王妃亲自为他沏茶,是提醒她的身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捉弄?

她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丝不快,走到一旁的红泥小炉边。水温正好,茶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她动作流畅地烫杯、置茶、冲泡……步骤优雅,一看便知是精于此道的。

只是全程,她都抿着唇,目不斜视,完全将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当成了需要服务的普通客人。

周砚迟也不说话,就那样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顾允笙将沏好的茶端到他面前的桌上,声音清冷:“王爷请用。”

周砚迟端起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微凉的触感让顾允笙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指尖蜷缩进袖中。

他仿佛未曾察觉,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评价道:“火候尚可,茶叶次了些。”

顾允笙心中那股无名火又窜起一点。这茶叶已是御赐的极品,在他口中竟只得个“次”字?真是挑剔!

“王府库房中有更好的明日让赵嬷嬷给你送来。”他下一句便接了上来。

顾允笙:“……”

她忽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总能这样,先是挑剔,后又给予,将人的情绪轻易挑起又轻易抚平,一切尽在掌握。

她不想再接话,只盼着他喝完茶赶紧走人。

然而周砚迟似乎并无立刻离开的打算。他放下茶杯,目光又转向她刚才看的那本地理志,随意问道:“看到何处了?”

“只是随意翻阅,未曾细读。”顾允笙敷衍道。

“哦?本王还以为王妃才学渊博,对这些山川地理必有高见。”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逗弄?

顾允笙抬眸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里,那里面似乎藏着极淡的兴味。她忽然明白了,他并非真的关心她看什么书,他只是在享受这种打破她计划、搅乱她平静的过程。

就像一只慵懒的猛兽,偶尔伸出爪子,拨弄一下眼前这只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的小猎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被看穿和戏弄的恼意,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山川地理,博大精深,臣妾不敢妄言。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比不得王爷见多识广。”

她这话带着刺,暗指他忙于权术,未必真有闲情逸致去游历山河。

周砚迟闻言,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绵里藏针地回敬一句。他非但不怒,眼底那点兴味反而更浓了些。

“纸上谈兵,有时也未必无用。”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书案上,目光锁住她,“譬如这漕运河道,舆图上寥寥数笔,实则关乎千万民生,牵动朝局。王妃以为如何?”

他突然将话题引向政事,虽只是浅谈,却让顾允笙心中警铃大作。父亲曾再三叮嘱,摄政王权势熏天,最忌后宫干政,哪怕只是言语涉及。他这是在试探她?

她立刻垂下眼帘,语气更加疏淡:“朝政大事,非臣妾所能议论。王爷说笑了。”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周砚迟看着她瞬间竖起的更高更冷的壁垒,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果然聪慧,也果然……防备心极重。

他不再紧逼,重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他不走,也不说话,就这么存在着,强大的存在感充斥着整个藏书阁,让原本宁静的空间变得逼仄起来。顾允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先前看书的闲适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窗外风吹过的声音,以及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为了来让她不痛快吗?

就在顾允笙几乎要忍不住下逐客令时,周砚迟终于放下了茶杯,站起身。

“茶不错。”他总结道,目光再次扫过她略显紧绷的脸庞,“王妃既喜欢此地,日后本王若得闲,或许会常来坐坐。”

顾允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常来?!那她这唯一清净之地岂不也要沦陷?

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抗拒和懊恼,周砚迟似乎终于满意了。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室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和……淡淡的冷松香气。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顾允笙才缓缓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却发现手心竟有些潮湿。

挽翠这才敢上前,小声道:“王妃,王爷他……”

“无事。”顾允笙打断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玄色身影穿过庭院,消失在月亮门后,心情复杂难言。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轻易就能打破她的冷静和计划。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他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更讨厌他那种……看似给予实则全方位侵占的霸道。

他想用这种“鸡同鸭讲”的方式,潜移默化地侵入她的生活,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休想!

顾允笙转身,目光落在书案上那杯他喝过的、还剩一半的茶水上,对挽翠道:“把这些茶具都撤下去,换一套新的来。”

“是。”挽翠连忙应下。

她重新坐回软榻,拿起那本地理志,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周砚迟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石子已沉底,但那泛起的涟漪,却久久未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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