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湖微澜

药材风波过后,王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李荣之事再无下文,仿佛从未发生,但前院几位管事的效率明显更高了几分,对顾允笙这位王妃的态度,也在固有的恭敬之外,多了几分真切的信服。

周砚迟依旧忙碌,但出现在后院的次数,似乎隐约多了一点。有时是傍晚时分,他会来藏书阁取一两本书,偶尔会问及她近日在看什么,得到回答后,或点评一两句,或只是淡淡“嗯”一声,并不多言。有时,他会在凌霄殿外用晚膳,席间沉默居多,但会留意到她多用了一筷的菜式,下次那道菜出现的频率便会高些。

这种细微的变化,润物无声,却让顾允笙更加警惕。她宁愿他像最初那般强势霸道,那样她的厌恶便能旗帜鲜明,坚不可摧。可现在,他时而冷漠,时而流露出难以捉摸的、近乎“体贴”的举动,像雾里看花,让她捉摸不定,心烦意乱。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厌恶”这块盾牌,将他所有举动都解读为别有用心,或是上位者漫不经心的施舍。

三日期限转眼即至,宫宴的日子到了。

傍晚时分,赵嬷嬷领着丫鬟们为顾允笙梳妆打扮。按制挑选的是一身湖蓝色织金云锦宫装,既不失王妃尊贵,又符合她偏好的清雅色调。发髻梳得端庄繁复,簪上赤金嵌蓝宝的头面,珠翠盈眸,华贵逼人。

镜中的女子,美得令人窒息,却眉目清冷,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王妃,王爷已在府门外等候了。”赵嬷嬷轻声禀报。

顾允笙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紧绷感,搭着挽翠的手,缓步而出。

摄政王府门外,马车早已备好。周砚迟负手立于车旁,一身玄色绣金蟠龙亲王常服,玉带束腰,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如松。暮色四合,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盛装而来的顾允笙身上时,墨色的眼眸似乎凝滞了一瞬,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暗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并未说什么赞美之词,只朝她微微颔首,伸出了手。

顾允笙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在她下巴留下过微凉触感的手,迟疑了一瞬。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落了他的面子,也不能失了王府体统。

她最终将指尖轻轻搭了上去。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微凉而有力,稳稳地扶着她,登上那辆宽敞奢华如同移动行宫的亲王銮驾。

车内空间极大,布置舒适,甚至设有小几书格。两人各坐一端,中间仿佛隔着无形的楚河汉界。

一路无话。只听得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以及窗外渐起的夜市喧嚣。

顾允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尽量忽略身旁那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冷松香,与她衣袂间熏染的淡雅兰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又令人不安的氛围。

马车行至一段较为繁华的街市,速度稍稍放缓。外面人声鼎沸,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拉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猛地扬起前蹄,疯狂地躁动起来!

车夫猝不及防,惊呼着拼命拉扯缰绳:“吁——吁——马惊了!小心!”

整个车厢剧烈地颠簸摇晃起来!小几上的茶具糕点哗啦啦滚落一地!

顾允笙毫无防备,巨大的惯性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左侧狠狠撞去!那边正是坚硬的马车壁!

事发突然,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肢,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回一带!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却温热的胸膛里!

鼻尖瞬间被那股熟悉的冷松气息彻底包裹。

周砚迟不知何时已移身过来,用身体挡住了她撞向车壁的趋势,另一只手则死死撑住了摇晃的车厢壁,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仿佛只是一种本能。

“没事了。”低沉冷静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顾允笙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她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衣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的手臂牢牢地圈着她,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却也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马车外,随行的护卫反应极快,已经制住了受惊的马匹,骚动很快平息下来。车夫颤声请罪:“王爷恕罪!王妃娘娘恕罪!不知是哪家顽童的弹弓打中了马腿……”

“无事。继续走。”周砚迟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沉,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松开了撑住车厢壁的手,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并未立刻放开。

顾允笙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意识到两人此刻过于亲密的姿态——她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脸颊瞬间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猛地松开手,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谢王爷。我没事了。”

周砚迟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因受惊而蒙上一层水汽、更显清亮的眸子,手臂顿了顿,终是缓缓松开了她。

顾允笙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迅速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脏却依旧跳得飞快,完全不受控制。腰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手臂箍紧的力道和温度,那冷松气息更是无孔不入地萦绕着她,让她心慌意乱。

她强迫自己看向窗外,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衣袖,试图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

周砚迟也坐回了原位,整理了一下略微被她抓皱的衣襟,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刚才那个出手如电、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人不是他。

车厢内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的寂静。先前是冰冷的隔阂,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和张力。

刚才那一刻的靠近,太快,太急,打破了所有刻意维持的距离和防线。

顾允笙的心很乱。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更讨厌自己竟然会因为他的靠近和保护而产生悸动。

那只是危急关头的本能反应罢了,换做任何人在他身边,他大概都会如此。她对自己说。就像上次生病送来的绒毯和人参一样,只是责任和义务。

对,一定是这样。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试图将刚才那一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将那份不该有的慌乱压回心底。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便再也无法当作不存在。

之后的路上,两人再无交流,但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却仿佛被拨动了,微微震颤着,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感知的余音。

马车终于抵达宫门。

下车时,周砚迟再次向她伸出手。

顾允笙看着那只手,眼前闪过方才车厢内他揽住自己的情形,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一次,她迟疑的时间更长了。

周砚迟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看穿了她此刻所有的心慌意乱。

最终,顾允笙还是将手放了上去。指尖相触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收拢了一下,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他扶着她下车,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

宫灯璀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他玄衣墨发,威仪天成;她蓝衣胜水,清冷华贵。并肩而行,看在旁人眼中,俨然是一对璧人,天造地设。

只有顾允笙自己知道,她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尖仍在微微发颤。

而周砚迟,目不斜视,唇角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场意外的惊马,似乎……比他预想的,效果要好得多。

他的王妃,似乎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全然冰冷无情。

至少,她的心跳,骗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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