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灯光十分耀眼,巨幕遮住了天空里淅沥的小雨,来往的人走走停停,很多没来得及带伞的人也跟着一并躲进了这场音乐秀里。
柏竹正在帮好友调试话筒,他站在蓝光舞台中心,时不时地抬头看了一眼观众席。
旁边有人在卖彩灯和应援棒之类的周边,紫光和蓝光互相交织,映亮了听众的脸,柏竹扫过去,没有看见迟云。
他握着话筒一时有些失神。
不会真不来了吧?
“我说,你不去看看你的钢琴,怎么看听众像是望穿秋水一样?”好友打趣道,“今晚迟云会来?”
他喜欢迟云在朋友圈里也不算是秘密,亲近点的细心朋友都能有所察觉。
柏竹只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天幕上,虽然比上后台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声音而显得很不值一提,但是柏竹的心跳却莫名的加快。
说不上是一种紧张还是别的情绪,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似的。
柏竹开始仔细盘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早上一早就练习了钢琴曲,也有过不少次演出,总不至于怯场,技艺这方面应该不会出错。然后他给远在国外旅行的爸妈发了短信,让他们看演出直播,再然后他跟几个好友简短地彩排了一下,便去隔壁找迟云。
迟云没答应。
那他现在应该在做什么呢?还在画画吗?
“双桥路那边有个神经病,开车撞了好多人呢。”
“我刚刚就在那边,亲眼看见好多辆车追尾,交警先来了,有人受伤,可太堵了,救护车都进不来。”
柏竹耳边明明是嘈杂的音乐声,但这几句话却突然很清晰地涌进耳朵里。他一下子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地看向双桥路的方向。
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警笛声。
夜空像一张大网,灯光如何海面的波澜密密麻麻地涌来,柏竹几乎大脑空白了半晌,才颤着手掏出手机,找到迟云的联系方式,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一边在心里祈祷快接,一边听着通话的提示音越来越长。
周漱元看见柏竹在角落一旁孤零零地站着,那背影几乎有点萧瑟和沉默。他心里奇怪,上前道:“柏竹,怎么?”
柏竹猛地收了不在服务区的电话,对身后人说:“迟云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他,让白祺帮我顶一下,找到他我再联系你们。”
柏竹话说得急,等他转身离开,周漱元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来不及喊出声,柏竹已经跳下展台,从人少的通道里出去了。
双桥路距离这儿大概十多分钟,柏竹一路跑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了警戒线,还有吊车在清理报废车辆。
“多可惜啊,几个车撞在一块,刚有个司机一打开车门人就掉出来,当场就没心跳啦。”
柏竹的心脏重重一跳,他抓着那说话的人大声道:“说什么呢你!”
慢半拍地,他想起来迟云从来不自己开车,但他脸色还是十分地难看,只有手上的动作稍微轻了些:“受害者都在哪儿?”
来人被他的脾气给弄得怔愣好一会,下意识指了路。
柏竹立刻往那边冲过去,碰到警戒线就从底下钻过去。
“哎你干什么,别捣乱!”
柏竹只是在几步之外,就再也移不动脚,蓝光与红光交接的地方,他看见一抹熟悉的格子披肩,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担架上的人,看见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搬运伤者,测量心跳,随后被周围的警察给按倒在地上。
“闲杂人等远离现场,你……”
柏竹有些听不清楚声音,他看着路旁的伤者被一个一个抬上车,几不可闻地说:“不,不是……”
等到看不见人,柏竹瞳孔微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按在他肩膀上的警察人员,说:“那是我朋友,让我过去!”
还在努力联系家属的警员:“……”
“哪位?你叫什么名字?”
柏竹一边用身体想往里面冲,一边几乎有点语无伦次:“迟云,迟云,我是柏竹,他是我朋友,我跟他一起去医院。”
口袋里有证件,柏竹把它拿出来,警员接过一看,就这空隙柏竹居然跑进去了。警员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但看见柏竹只是往救护车的方向,就对同事打了个可以放行的手势。
柏竹踉跄走到救护车尾巴上,没等医护人员询问,他说:“我是家属,我能随行吗?”
“费用我出。”
医护人员还在检查伤者身体,只有司机抽空问了一句:“你跟伤者什么关系?”
“我是他哥。”
柏竹坐上了救护车。
双桥路到医院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路,柏竹心如鼓擂,他的视线落在迟云身上就再也撕不下来。迟云还是下午的一件休闲衬衣,加了件杏色的毛衣,披肩被拿来止血,他闭着眼睛,脸颊上只有一点擦灰,但身后却在流血。护士一边拿棉花,一边还看着心电图。
柏竹想上去帮忙,但好一会儿手都颤抖得不行,坐在角落里成了最沉默的一尊木雕。
好一会儿,柏竹才惶然露出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双桥路呢?
是为了来看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柏竹脑袋嗡的一下,几乎无法呼吸和思考。
良久,寂静的救护车里,柏竹的声音微弱而平静地响了起来:“医生,严重吗……”
刚才那句家属护士也听见了,看见柏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忍心,只说:“需要进一步做检查,目前伤者状况还好。”
重伤但还能活的就是一副死气沉沉奄奄一息的模样,那种活不了的,要么是跟那位倒霉的司机一样,摔出来就地没有心跳,要么是一下车还活蹦乱跳,精神极度亢奋,过一会儿也就人没了。
柏竹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护士的言外之意了,坐在一旁没吭声。
医院里比外面的秋雨还要冰冷,冷气从椅子上丝丝渗入骨髓,柏竹有些坐不住,频频看向手术室。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医生走出来,跟柏竹说了些伤者的情况,最后似乎带着点叹息的语气,低声说:“因为病人头部有尖锐物撞击,醒来短期内可能不太有记忆。”
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因人而异。
柏竹的心随着医生这句话猛地提了起来,连医生离开都没有察觉到。有人来要他签字,有人带他去缴费,他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直到没有人再过来,直到冰冷的椅子渐渐变得没有温度,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像惊醒了一场惶然的梦魇。
柏竹下意识地低头,深呼吸两下才拿出手机。
音乐节演出已经结束了,朋友们都在电话那头关心。
柏竹声音有些低哑,差点没说出话来,有护士刚好看见他,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过了好一会儿,柏竹才轻声道:“我陪迟云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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