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向宇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方才他赶到公园的时候,便看到居嘉禾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眼前玩着烟花棒的孩子。
他刚想向前,却被人抢了先。
虽然在来的路上,他也大概可以猜出居嘉禾这么风风火火的是要去找谁,但亲眼所见还是比想象中要更加具有冲击力。
丁向宇鬼鬼祟祟地站在离居嘉禾足足十米远的榕树后,时不时往她的方向探出脑袋。
相隔甚远,以至于他基本上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甚至连口型都看不出清楚。
一个匆忙跑过的小孩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大声询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躲在树后面呀?”
丁向宇慌张地望向居嘉禾,在确定对方并没有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后,才转过身背靠着树干,以一种极为不自然的姿势扭动着身躯,“我腰不好,在这里撞树呢。”
他想,在这位看起来年仅五岁的孩子看来,他一定是个非常奇怪的大人。
于是那位孩子没再多问便跑开了。
丁向宇终于又有机会重新扮演起“私家侦探”,恨不得把自己的脖子拉到最长。
他看着他们交谈,看着他们纷纷低下头看着手机,又放下手机凝视着彼此......
但是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呢?他恨不得冲到这两人跟前听个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向宇居然真的开始腰酸背痛起来,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蠢到没边了。
像是为了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和理智,丁向宇终于决定离开这个愚蠢的行为。
他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打开手机想给居霖川发个消息。
说先回自己家了,明天早上再来拜年。
可这小子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想必又开始排位赛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去居嘉禾家给她的父母打声招呼比较合适。不告而别不是他的作风。
丁向宇放下手机,抬起头,眼神正好和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女生撞在一起。
她看到他,用拿着鸡肉串的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么巧。”
李冬天左手拿着关东煮,右手拿着鸡肉串,两种食物混杂在空气中的香味钻入丁向宇的鼻腔,他居然觉得有些饿了。
他走到她身边,说:“李队,这么晚还吃东西,不怕胖吗?”
虽然是很差劲的开场白,但是李冬天笑了。
“晚饭没吃饱,来这里开个小灶。”
丁向宇歪过头看她,“年夜饭都没吃饱,你们家今晚吃什么了?该不会是肯德基吧。”
李冬天嚼着肉汁四溢的丸子吐槽:“别侮辱肯德基了。”
她回想起晚饭餐桌上的食物:冰糖甲鱼,野生大黄鱼,大闸蟹......不管是哪道菜都让人胃口大开。
可她就是觉得恶心。
看着晁伟明和李玉兰这幅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样子,她的筷子反复搅动着碗里的食物,却半口都咽不下去。
可晁言那小子倒吃得挺欢,好像眼前的人事物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他只是吃饭,放下筷子,然后离席。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仿佛早已彩排了无数次。
可李冬天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一直陪着长辈们坐到晚宴结束。至少在今天,她没有想要徒增时段的心思。
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原本滚烫的关东煮都有些凉了下来,李冬天赶紧塞进嘴里,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丁向宇回想起方才在公园里的晁言,又想起之前听闻的他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便问:“你和晁言住在一起吗?”
李冬天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关东煮汤差点没喷出来,“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他住一起?”
丁向宇连忙解释:“不是,就你和他,不是也算是兄妹吗......”
“大过年的,别说这么恐怖的话。”李冬天把一次性纸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说:“首先,我和他不是兄妹,其次,我有自己住的地方。”
“这样啊。”丁向宇若有所思地回应着。接着,他又问:“那晁言住这附近吗?”
李冬天想了想,回答:“不算太近吧。”
她瞥了一眼丁向宇,吐槽道:“你今天好像对晁言特别关心。”
从见到李冬天的第一眼起,丁向宇就觉得她很聪明。虽然看起来既偏执又蛮不讲理,但却对事物有着胜券在握的掌控感。
所以,他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于是他干脆不装了:“因为我刚刚看到他约居嘉禾出去了。”
李冬天愣了几秒,随后嘲讽似的冷笑道:“我说晁言急着去干嘛呢......”
丁向宇无话可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尴尬境地。
风刮得比出门的时候更大了,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戴围巾。
突然,李冬天开口说道:“喜欢就去追,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有什么意思。”
几乎是踩着她的最后一个音节,丁向宇打了一个喷嚏。
但这个喷嚏并没有把他听到的话打出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图将过于明显的情绪掩藏起来,“很明显吗?”他问。
虽然李冬天非常强烈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大哥,谁看不出来?”
丁向宇无言以对。
但他在尴尬之余,又觉得有些苦涩。
居嘉禾不就看不出来吗?
在越来越接近零度的气温中,丁向宇将外套揽得更紧,却还是觉得鼻腔被风刮得酸痛。
不知是因为被戳穿了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还是确实觉得室外确实不宜久待,他试探性地开口:“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可李冬天却丝毫没有要离开时意思:“才几点,你有门禁?”
“没有。”他回答地毫不犹豫。
李冬天侧过脸,看着丁向宇颇为不自在的神情,叹了口气:“放心吧,晁言不会跟居嘉禾在一起的。”
“啊?”突如其来的“爆料”令丁向宇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想表现得太高兴,尽力忍耐着自己上扬的嘴角,眼神却一改方才的黯淡,变得比街旁的路灯还明亮。
这一转变在李冬天看来简直明显地如同川剧变脸。
她继续说道:“我不是针对居嘉禾,只是晁言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
丁向宇接话:“凡事无绝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挂着期待的表情。
李冬天冷笑一声:“我还能不知道他?”
高三那年她第一次见到晁言,李玉兰介绍他是学校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让她跟着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但李冬天却从年级段前五十名越来越下坠,到二模的时候已经在中游晃荡,连一本都快保不住了。
她那时候看谁都不顺眼,李玉兰,晁伟明,甚至是晁言。
只不过后来,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统一战线的盟友。但那又是后话了。
不过这几年的相处里,她自认为还算了解他,至少他的某些行为,或者某些想法,她并没有其他人那样觉得无法理解。
明明那么优秀,明明受到如此热烈的追捧,为什么晁言总是表现出对恋爱毫无兴趣的模样呢?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终于正式地问了他这个千古谜题:“你该不会不喜欢女的吧?”
她已经在心里困惑了很久。
晁言此时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夏季午后猛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射进来,打在缓缓翻过的书页上。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有话直说。”
李冬天继续问:“之前我朋友跟你表白你不是也拒绝了吗?她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唉!”
此时,晁言的表情才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微微皱眉,对此事似乎有些意见:“你能不能别把我的手机号码到处乱给。”
李冬天有些不服气:“什么叫到处乱给,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号码吗?”
晁言低声说:“我不需要。”
李冬天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也是,你们这种好学生肯定是不会早恋的。”
父母的乖宝宝,她一向这么看他。
晁言似乎对晁伟明的一切决定都没有意见,只是他一旁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执行着。
他将书本又翻过去一页,问:“人非得谈恋爱吗?”
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李冬天晃荡着双腿,慢悠悠的说:“也不是,只不过觉得你谈恋爱应该蛮容易的。”
屋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空调的风向直直地对准房间的中心位置。李冬天拖着椅子走到出门口,贪婪地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背后,晁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反正最后都会结束。”
她有些诧异,回过头望着他。
而他依旧坐在书桌前俯首看着书,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
“冻死了,我先回去了。”寒风中,丁向宇的声音将李冬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起头,看到丁向宇匆匆往前的身影。
他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回过头跟她说:“李队你也快回去吧,小心感冒。”
她愣了几秒,随后点了点头。
掏出手机,晁言发来的消息安静地躺在对话框内。
而上一条,她问他:“初四去不去图书馆?”
初一被李玉兰强迫去拜岁,初二要去乡下亲戚家吃饭,初三约了高中同学一起逛街。
而之前的每一年过年,他们俩总是默契地同时消失在家里。要么是图书馆,要么是咖啡厅,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叛逆。
而今年,此刻,现在,他回复:“不去。”
“约了人。”
李冬天将手机放回上衣口袋,空气中腾空而起的白雾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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