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康打量着世子，信芳求到他面前时，他心中确有些不耐烦。纵然世子喜欢这小娘子，但这小娘子也着实麻烦了些！但见信芳比上一次还要急，他便将手一推，方要让她自己去与世子说，她却扑通抱住他的腿，断断续续地将灵雨的症状与他说了。
他在入王府前，也在宫里学了许久的规矩，宫中的密辛也听了不少，见信芳红着的脸，愈来愈小的声音便明白了，灵雨怕不是被人下了药。乐康心中大骇，第一个想法便是谁人要害灵雨？细细想想，今日若不是如清，灵雨怕不是连世子的门都进不去。敢在王府做这样事情的人，只有……
王妃之心，整个王府都知道，可世子不愿，谁又能强迫他？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罢了。
小山走到灵雨房中后，众人便静悄悄退下了。
屋里的炭火烧得盛，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小山皱了皱眉毛。
乐康说得隐晦，他却猜出了什么。他本不想来此，但乐康却先一步命木原去查了今夜的饭菜，木原却说今日的饭菜已经被送走了，只剩下灵雨未吃完的一碟包子。王妃为他备的菜，他与灵雨一口未动，除了那盘嘉庆子。木原查了那盘包子，没有任何问题。
若是他没有将那盘嘉庆子给灵雨，她今夜应该无事。
小山拉开床幔，床上的女子穿着浅碧色中衣，被子褪到腰间，头掩在枕头间，细细看去，似是在发抖。
小山转过头，“伸手。”声音清冷，似是一缕清风自屋外吹来，足以吹散一室温热。
灵雨紧锁着眉，仿佛置身油锅中煎熬，又好似有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灵雨难耐地扭着身子。耳边响起了声音，灵雨却无暇顾及。
“伸手。”床上之人未动一下，小山不由又说了一遍。
“你……”灵雨不知事谁来扰她，方要张嘴询问，出口却是一声娇吟。
小山皱起了眉，转过身，将灵雨的手拉了出来。
小山攥住灵雨的手腕，手间的腕子洁白如玉，却十分灼热。
“疼。”
一股大力将灵雨的腕子拉了过去，灵雨吃痛，但是腕上传来的触感却格外冰凉，仿若盛夏间的一缕清风，沁人心脾。
灵雨已经失了神智，寻着那缕清风便靠了过去。
小山又转过了身子，将手搭在灵雨腕上。灵雨脉滑而有力，小山转过身睁开眼，望向灵雨的脸，却没想到灵雨整个人贴了过来。
“热。”
灵雨的脸从小山的耳边闪过，呼出的热气烫得小山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灵雨继续追着那缕清凉，整个人贴了上去之后，舒服地哼了一声。
耳边的呼吸轻盈，一声嘤咛仿若如猫叫一般，细若蚊蚋，偏又勾着人心。
小山整个人僵在原处，他从未与哪个女子这般亲近过！
平日与人在坊间听曲时，也不是没有大胆的女子往他身上靠，只不过他一个眼神便可以将人吓走。
“下去！”小山轻声喝道。
灵雨虽然意识不清，但却被这声轻喝吓到，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灵雨转过头，“你吓到我了！”说着更用力地环住了这根冰柱子，随后又扭了扭，寻着一个舒服的姿势停下了。
小山身体僵硬，被灵雨抱住的上半身仿佛失去了知觉。
屋里炭火燃得正盛，空气仿若又热了几分，小山有些口干舌燥，但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灵雨睁开眼，望着耳后根红成一片的小山，轻轻笑了。
耳边传来娇笑，一阵酥麻感袭来。
就在小山还未反应过来时，灵雨又动了起来，跨坐在小山面前，与他平视，“世子，我热。”
灵雨看清眼前的人，望见他眼底的惊慌，耳后的红晕，一改往日那般冷漠的神色，疑惑道：“世子，你也热吗？”
眼前的佳人因为翻腾，浅碧色的衣襟渐松，衣袖滑落，露出小半节藕臂，如玉般莹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二人只有半尺之隔。
月色高悬，烛火渐暗，空气中只有更漏的声音。
灵雨见小山不理自己，蹭着他的腿又贴了过去，方动了一下，身子便腾空而起。
“啊……”又是一声娇吟。
眼见灵雨愈来愈放肆，小山忍无可忍，单手将灵雨拦腰揽起，另一只手推开门。
小山大步迈了出去，乐康见自家世子爷冲了出来，连忙跟了过去。小山听出了康的脚步声，轻斥道：“不准跟过来！”
乐康听到动静便住了脚，“世子爷……”
“去煮一碗姜汤。”
“啊？”乐康还未反应过来自家世子为何要他煮姜汤，眼前的一幕再一次让他长大了嘴巴。
虽然未出正月，但是天气渐暖，池子里的冰渐渐化了，小山寻了一处，而后将灵雨扔了下去。
“世……”子字还未落，小山便也跳了下去。
……
乐康轻呼了一声，随后跑了过去。
“世子爷！快出来，水里冷，你若是病个好歹，我该怎么向王妃交代啊！”乐康的声音似是要哭了，他不明白，世子爷好端端的，怎么要跳冰池子！
小山将灵雨从水中捞了起来，右手紧紧地攥住灵雨的手腕，灵雨方从水中被捞起，用力地咳着，“冷……”灵雨瑟缩着，顺着手腕处又靠了过去，似是寻到了一处浮木，紧紧贴着。
小山低头看了一眼灵雨，灵雨的发髻早已散开，一缕发贴在眼前，许是泡过水，脸比平日更白了些。灵雨紧紧地贴在小山身上，这一次小山没有推开手，由着灵雨抱住他的胳膊，将二人的身子调换了位置，冷声道：“去烧一桶热水，备一碗姜汤。”
乐康望着比平日还要冷峻的世子，“是，是……”
小山闭上眼，任寒意一点点侵入。
感受着冷意在四肢游走，身前发抖的身子也终于静了下来。灵雨的鼻息渐弱，小山睁开眼，望着灵雨歪向一旁的脑袋。
夜色凉如水，天河白似银，风露清清湿簟纹。
半生漂泊，唯有江清月近人。
*
灵雨将手中的绣绷递给芙盈，芙盈笑着说道：“灵雨的手艺愈发精进了，你看，这鸳鸯的羽毛绣得多好。”
“我瞧瞧，”同芳接过，惊喜地望向灵雨，“娘子绣得愈发好了，照着这般练下去，不日便能学会了。”
灵雨打着呵欠，轻轻点了点头。
自打那日她被小山扔到池子里，她又病了。实火正旺，偏又寒气侵体，一冷一热，不病才怪。第二日王妃又为她请了大夫，大夫开了许多药，命灵雨好生静养。这几日当真没有人来寻她，灵雨乐得自在。
更令灵雨心满的是这几日的吃食。灵雨本以为自己病了，王妃又要在饭食上掬着自己，却没想到每日鸡汤鱼汤不断，厨娘又在里面加了许多温补的药材，灵雨喝得心满意足。旁的人若是病了，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几日便瘦了下来。灵雨却依旧吃好喝好，甚至胖了两斤。
不过两日灵雨便好得七七八八，但是想着自己不过到王府几日，先后病了两次，便生了懈怠之心，干脆一直装病，或躺在床上，或与芙盈围在一处，二人一同和同芳学女红。
芙盈现在还记得灵雨同自己说的那段话，“天生我材必有用”，过去二十载她被困在烟花柳巷，如今逃了出来，她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想要的生活。
灵雨拿起芙盈的绣绷，绢布上的两只鸳鸯戏在水中，深情相望，水波缱绻，一旁的荷花羞得未睁开眼。
“芙盈这绣艺，怕是要赶上我舅母了。”这帕子少说能卖五十文！灵雨望着芙盈的眼睛闪着光。
一旁的同芳也附和，“娘子自到了王府便开始绣，针线未离过手，假以时日，怕是要绣得比我还好呢。”
芙盈见二人一唱一和地夸耀自己，低下头，一抹红晕从耳后根爬起，“照着同芳还差的远呢，偏你二人这般夸我，怕不是在打趣我。”说着从灵雨手中抽出帕子。
灵雨与同芳相视而笑，“用心夸你你却不信，真真是难伺候！”
芙盈知道灵雨是在打趣自己，脸愈发的红了，二人笑得欢快，芙盈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同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信芳在门外便听到屋中笑作一团，不由也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打起了帘子，“你们在笑什么，我在门外便听见了。”
“信芳姐姐快来看，这是我与芙盈绣的。”
信芳笑着接过，望着了眼前的两个绣绷，一个已经绣成了，另一个却只绣了身子。
“两位娘子绣得真好。”
灵雨忍不住扬了扬下巴，昔日与舅母学的时候，年纪尚小，不肯下功夫，再加上舅父也在一旁糊弄，他二人便一起浑水摸鱼。如今身边有了芙盈，起早贪黑都在绣，倒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虽然她不及芙盈，但确实是比从前精进了许多。
“芙盈这鸳鸯绣得这般好，日后还要学什么？”同芳笑着问道。
“学榴花。”芙盈眼睛闪着光，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小师傅。
“在学之前，还是先用饭吧！”信芳已经将食盒提了过来。
灵雨将绣绷扔进筐中，欢呼了起来，“今日我们吃什么？”
信芳也笑了起来，还未答话，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灵雨小娘子，王妃有请。”是如清的声音。
秋夜凉如水，天河白似银……江清月近人——任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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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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