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芳忍不住打量着灵雨，自她从王妃处归来后，神色便十分凝重，丝毫不似平日那般欢快。
“娘子冷吗？”
灵雨摇摇头。
“娘子饿吗？”她们二人站在世子门前已经半刻钟了，平日这个时辰，娘子早就用完饭了。
灵雨转过头，见信芳一脸忧色，心中不解，只淡淡地摇了摇头。
信芳低下头，灵雨心中难过，想来是王妃对她说了什么。虽然她不知二人说了什么，但却知道平日丫鬟间是如何嚼舌根的。
她并不是王妃身边得力的丫鬟，若是灵雨得宠，她便随灵雨扶摇而上，若是王妃弃了灵雨，她便难在王府出头了。她在被派到灵雨身边时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灵雨与她，一荣俱荣，为着自己的前途她也该对灵雨好些。只是这些天与灵雨相处下来，她却变了心思。
灵雨从未将她们当做丫鬟，她会将王妃赏的吃食用品分享给她们，平日无事时，众人坐在一处做针线，闲话家常。与灵雨在一处时，她不必战战兢兢。虽不知灵雨往后在王府会是如何，她却想对灵雨好些，再好一些。
灵雨见信芳依旧盯着自己，有些汗颜，她平日到底给她们留下了什么印象，一个只知道吃的柔弱娘子吗？只不过是在冷风中多吹了一会，吃饭晚了一会，便要小心翼翼瞧自己的脸色……
方才王妃叫自己过去，又如先前那般问了自己的病情，而后赏了好多药品，又另赏了衣服首饰。后面则又委婉地提起了景孺，景孺那日也跳了池子，却始终不见好。
王妃担忧的神色不似假，灵雨知道，她这是在委婉提醒自己。
仿若一个极宠爱小辈的大家长。
王妃的病已经好了，今日打扮得比平日更华丽，鬓间的南浦珠钗比赏给她的那枚还要大上两倍，灵雨一边静静听着，一边悄悄打量着王妃，岁月如刀，却将她雕琢的更美了，上天似是独独偏爱于她。
灵雨依旧乖巧地听着，王妃满意地笑了。
如清送来吃食，灵雨告退，一行人又到了景孺的门外。
“那日是世子亲自为娘子煎的药呢。”如清望着灵雨说道。
……
多谢。
灵雨低头一笑，静静站在一处，不似平日，与信芳窃窃私语。
最后一抹残阳消失殆尽，天完全黑了下来，景孺终于踏着夜色归来。
灵雨一直望着门口，望着一点一点逼近的灯火，灵雨一如往常那般迎了上去，“世子爷，你回来啦。”
景孺从远处便看到又有人立在自己的门前，而后佳人裙袂翩飞，眨眼便闪到了自己面前。
灵雨今日并未梳妆，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了一只雕成竹节的玉簪，簪子上坠着竹叶，竹叶随着灵雨的动作在她的发间飞舞。
景孺的目光便落在晃动的竹叶，在烛火的映照下，呈浅碧色。
想起那日的乌龙，小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小山冷漠地看了一眼灵雨，灵雨笑意深深，露出两个圆圆的梨涡。
“世子可用饭了？”
小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
这世间最令人难过的事情便在于她在冷风中等他回来吃饭，他却告知自己他吃过了。
灵雨已经做好了要被轰走的打算，景孺却先走了一步，随后前方传来他的声音：“若是还未用饭，便进来吃。”
他看见她的丫鬟提了许多食盒。
那两张书案已经回归原位，如清拿来的饭菜依旧是两人的分量。信芳拣了灵雨爱吃的饭菜摆在案上。灵雨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信芳的手上，入炉羊，羊头签，羊脚子，点头羊，羊肉包子……
灵雨眼皮跳了跳，余光望见对面的案前有人落了座。
乐康斟了一杯茶放在小山面前。
信芳注意到世子落座，心中大喜，命丫鬟将饭摆上。
小山扬了扬手，“不必，你们若是备好了，便先退下吧。”
信芳望着灵雨的神色，将菜摆满了整张案桌后，便退下了。
“日后你都来此用饭。”
灵雨抬眼望向小山。
小山耐着性子解释道：“王妃命你来，你来此便是。”经过上次之事，小山知道王妃定然不肯罢休，他与王妃僵持多年，深知王妃的禀性，王妃不会轻言放弃，若是他执意与她对抗，殊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花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想再纠缠这些琐事，也不想拉着无辜的人入局，成为他二人斗法的牺牲品。
“只要你不生旁的心思，每日都能来此用饭。”
灵雨眉毛挑了挑，她便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屋子了？
“我说过，不要生出旁的心思。”
小山望着灵雨的眸子亮了一下又立刻黯淡下去，语气淡漠。
灵雨轻声道：“是。”
屋子甚大，灵雨在这头用饭，小山在另一头翻看卷轴，二人谁也听不到对方的动静。
气氛压抑，灵雨心情不好，吃得便慢了些。
乐康在窗外将灵雨的影子都要看出花了，终于见灵雨撂下了筷子。
乐康长呼了一口气，端着热茶便推开了门。
世子说，他若是敢晚一刻，便扣他一个月的俸禄。
“娘子，请用茶。”
灵雨却抬眼向着西边望去，随后又看了眼讪笑的乐康，霎时间便明白了。
灵雨心中冷哼，亏她以为他转了性，没想到还是这般避着自己，仿佛她多待一分钟，便是玷污他着宝地了一般。
灵雨慢条斯理地接过乐康递来的茶，慢悠悠地将盖子掀开一个角，茶香四溢，灵雨故作陶醉地眯起眼，叹道：“好茶。”随后轻轻掀起茶盖，品鉴了起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同阿父那般，摆出了十足的架势。
乐康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灵雨手中的茶，见灵雨喝茶的动作，不由想起了世子爷的老师，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
灵雨望着欲言又止的乐康，心下却开心了起来。分明想叫她赶快离开却又不得不忍着。
灵雨的心情好了些，起了身，向着小山的方向去了。
灵雨方踏过门前一步，案后的小山便说道：“吃完了就走吧。”
……
“礼不可废。”
小山抬起了头，将灵雨从头到脚到打量了一番。想起她毫不避讳地打量，不知分寸的靠近，想不出从她的嘴里能听到“礼”这个字。
灵雨迎着小山探究的目光，甜甜一笑，随后福了一身，转身便走。
乐康眼疾手快将门打开了，却被门外的木原吓了一跳。
灵雨抬眸，撞入一双眸子。
木原望着灵雨又吃了一惊，自家郎君屋中竟然藏了小娘子！
木原脚都迈了进来，连忙要向后，将路让给灵雨，灵雨却先他一步退到一旁，而后垂下了脸。
木原只是为小山查案，未曾学过王府的规矩，见灵雨为自己让路，他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灵雨走得慢，直至乐康关上门，她还是听到了“闻大人”三个字。
“这是闻大人在地方做官时的卷轴。”
小山接过木原递来的卷轴，眼睛从门边移开。
小山一目十行，片刻便将那卷轴合上了。
“郎君，可查出来了什么？”
“闻大人的官路，走得甚是通畅。”
不过几年，从地方调回了中央，而后一路青云，官至尚书。卷轴所记之事无可指摘，闻大人不过按制赴官，政绩平平，偏偏任期满时，刚好有空位空了出来。
“查，继续往下查。”好不容易冒出来的线索，他不能就这般放弃。
木原郑重道；“是。”
小山低下头，打开其他卷轴，见木原还不走，便问道：“有事？”
“郎君，那小娘子是？”
“无关的人。”
“会不会是王妃，或者他们发现了什么，派她来郎君身边探查消息？”
小山抬起眼，“我已命人去查了。”
“郎君最是缜密，是我僭越了。”
小山摇了摇头，木原趁机告退了。
小山向着东边看去，乐康早在灵雨喝茶的时候便命人将桌案收拾了，但是屋中还是有一股化不开的饭香。
小山站了起来，将窗子打开。冷风呼号，如刀一般割向了小山。时至三更天，除了值夜的小厮婆子，众人早已睡去。北风刮得紧，衬得王府愈加安静了。
小山静静地望向夜空，这个时辰，旁人早该睡了，小山也想去睡，只是他睡不着。繁星点点，却只有一方天空，不似他幼年在山间看到的那般，星子铺满整个天空。
“世子爷。”窗子下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打乱了小山的思绪。
小山向下望去。
“夜已深，世子爷怎么还未睡？”他们世子爷自王爷出事后，夜间常常犯魇，屋中的灯火彻夜燃着，若不是世子爷将窗子推开，他还以为世子爷已经睡了呢。
小山未答话，反问道：“你做什么？”
“灵……额我夜间吃多了，有些积食，来抓一副药。”
小山皱了皱眉。
乐康打量着世子，差点说漏嘴，他可千万不能在世子面前抹黑灵雨小娘子，若是被王妃知道了，有他罚的。
小山将窗关上，“明日叫厨娘少备些菜。”
乐康对着关上的门应了声，“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