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亚伯和该隐要了一间新的包厢并且坐下时,该隐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卡玛利拉是什么地方?“
屏幕上正播放着KTV系统默认的歌曲,一位黑人小哥在车前舞蹈,亚伯的目光慢慢从屏幕上移到该隐的脸上,嘴角浮现一抹怪异的笑容:“哥,不会吧?你连这个都忘了?“
该隐上半身靠在椅背上,脸在光亮处,五官精细又冷淡。
“我确实……很多事不记得了。“
亚伯露出了然又同情的目光。
“我刚醒来的时候和你差不多,以前的事通通不记得了。但有一件事我却记得很清楚,像刻在骨子里似的,不管‘重生‘多少次,我还是会记得。”
亚伯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特别深情,惹的该隐不由看了他一眼。
亚伯眼神炽热的迎上他的目光:“我记得该隐,也就是我的哥哥。即使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我也记得……”
——记得你是如何杀死我的。亚伯在心里默默说完下半句话。
该隐当然不会傻到问出“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吗?“这种话。要是真如亚伯说的,他们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说卡玛利拉吧。“
亚伯双臂大张,往椅背上一靠:“卡玛利拉是所有吸血鬼的故乡。你的饲主度兰·勒巴森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他这么喜欢你,一次都没有和你提起过他的家乡吗?“
该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示意他废话少说。
“你知道吸血鬼始祖吗?”
“嗯。”
吸血鬼的始祖也叫该隐。鉴于整个血族社会喜欢以古人的名字取名,光是叫该隐和亚伯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万。始祖该隐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该隐建立了第一代城市,收养了三个男孩作为自己的后代。该隐自己是老好人,但他收养的孩子却野心勃勃,好杀嗜血。第一代城市在这三人的统治下走向了灭亡,一场诺亚大洪水把整个城市的住民,不管是吸血鬼还是人类全部毁灭了。“
“该隐眼见大洪水杀死了他的孩子,痛不欲生。该隐是个老好人,孩子造孽,他却觉得是自己的错,没把孩子教好。从那之后,该隐在荒野流浪了四十年,直到无意来到一个新大陆。此时,那些从诺亚大洪水幸存下来的第三代吸血鬼也追随该隐来到了新大陆。这些第三代吸血鬼重新建造了第二代城市,以‘第二城市’为中心,第三代吸血鬼世世代代统治着所有的血族。卡玛利拉,就是这个‘第二城市’。不过,”亚伯笑着说,“这都是几千年的事了,圣战之后,卡玛利拉也毁了,现在的卡玛利拉也不是那个时候的‘第二城市’了。如今血族分散在世界各地,但血族的根在卡玛利拉,卡玛利拉永远是血族的圣地。”
该隐问:“你也出生在卡玛利拉吗?“
亚伯冲他眨眼:“哥哥,‘出生‘二字只能形容纯种吸血鬼,我啊,是被造出来的。“
“你……”
“哥,不用露出那种表情。我们是一样的。我的红发好看吧?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这么纯正的红发,可是那位‘亚伯‘的真迹哦。我的脸,我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是原封不动复刻正品的结果!一万个样品成功率不到1%,所以,哥哥,别露出那种难过又遗憾的表情,我们应该高兴啊。”
该隐的内心如狂风过境后的满地狼藉,他下意识握紧了拳,整个人陷入了阴影中,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要走了。”
啪嗒一声。
雨滴掉在该隐的脸上,一滴一滴,很快,雨滴汇成直线,从黑色的夜幕倾泻而下。该隐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午夜空无一人的街道,巨大的霓虹灯广告牌,规律变幻的红绿灯,白色的斑马线,这些平时再熟悉不过的景物,忽然变得陌生起来,并且正在逐渐离他远去。
“我们是一样的啊。“
“不是出生,我们是被造出来的。“
“这次共生产了100个试验品,全部失败,成功率为…零。”
“废物!养你们不如养条狗。”
“救救我…..”
“不要,不要把我报废,我还有用,我不是垃圾…啊——”
雨水如此冰凉,仿佛能将血液冷却。
……然而吸血鬼的血液,本来就没有温度。
七年前,伦敦。
复古彩色玻璃窗外正下着小雨,在雨丝和晚风的吹打下,娇嫩的蔷薇和蓝玫瑰花瓣落了一地,纤细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推开玻璃窗,年轻的银发男人望着窗外,低沉柔雅的声音似乎带了丝无奈:“快回来,别闹了。“
花园里传来泥土和花瓣的芬芳。
该隐闻言,从一簇铃兰花中抬起脑袋,看了眼窗边的度兰,又低头看了眼被雨滴浸润的饱满剔透的铃兰花,忽然伸手,摘了一大丛铃兰花,几个翻腾,边跳上了窗边的露台。
该隐的手上全是雨水和泥土,他单手抓着花,单手扒着玻璃窗的边框就要往里面翻,被度兰一根手指抵住了额头。
“洗干净再进来。“
该隐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脑袋,水珠甩的到处都是,有几滴还溅到了度兰那名贵的黑色丝质睡袍上。
度兰轻描淡写:“不洗今晚就睡外面。“
该隐僵住。半晌,他默默转身,留给度兰一个被雨水淋的湿透的背影。度兰轻轻笑了笑,正准备关窗,被一束斜着伸过来的手挡住。
修长柔韧的手,苍白的肌肤上覆盖一束开的灿烂的白色铃兰。
该隐把手里开的正茂盛的铃兰递到度兰的面前:“给你。“
度兰看了眼铃兰,漫不经心的问:“这是什么?“
该隐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你。“
度兰表情不变,然而却没有伸手来接他的花,转身走开了:“ 去洗澡吧。”
“你的眼睛,很像。”
该隐是看着度兰的背影说的,说完他就翻下了阳台,悠哉游哉晃着去洗澡了。那晚度兰被公务上一个紧急电话叫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度兰进来的时候衣服上全是早春的寒气。
书房里。
洗完澡的该隐正窝在度兰的办公桌后面看一本侦探探案集。度兰进来了,他都没把头从书里抬起来。
度兰故意发出了点声响,该隐这才慢吞吞从椅子里爬起来,赤着脚挪到了边上的小沙发,继续窝着看侦探探案集。
和平时一样,度兰办公,他就在边上看书。不出声,不打扰。度兰也习惯了他在边上,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也不会被干扰。
但今天度兰似乎有点不高兴。
“该隐,去外面看书。“
“……“该隐拿后脑勺对着他,假装没听到。
度兰两指揉了揉太阳穴,他自己也为此刻的心烦意乱感到奇怪。
“该隐,我说了……“
“你生气了?”该隐回头,表情认真,“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送花给你。你还把花扔了,对不对?“
见度兰没说话,该隐更加坚信了度兰生气这件事。那个时候,在该隐眼中,度兰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对他最好的人。他有点后悔惹度兰生气,不由小心翼翼的用带了点陪笑的意思的语气说:
“是我的不好,总是缠着你,麻烦你。你明明给了我一间书房,我却还是每天来你这里,打扰你办公……“说着说着,该隐忽然难过起来,他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度兰,每日朝夕相处的人也是度兰,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记得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不相信除了度兰以外的任何人。他也察觉到自己似乎越来越依赖度兰了,这样是不对的,度兰只是好心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他整天黏着度兰,又是几个意思呢?
该隐慢慢低下了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不打扰你,我现在就去外面……”他难过的跨下了肩膀,赤着脚往外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修辞学雄辩术满分,向来能言善辩的亲王大人听了半晌,只干巴巴说了一句话。
该隐继续跨着肩膀往外走。
大概是心不在焉,该隐拿书的手没握紧,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厚厚一本侦探探案集,砸在了该隐的脚趾上,该隐蹙了下眉,弯腰去捡书。
度兰却先一步替他把书捡起,放回他手上:“在这里看吧。”
度兰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族范儿,特别是微微低头用哄人的温柔嗓音说话的时候,尤其的深情款款。
从度兰弯腰,捡书,到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该隐全程都紧紧看着他。他的内心忽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类似于强烈的依赖感和眷恋感。冲动之下,该隐抬起手臂,上前一步,抱了度兰一下。
一触即分。
该隐对度兰笑了笑,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拥抱他,转身又窝回了小沙发。
度兰还站在原地看他。
灯光下,度兰一贯冷厉的浅绿色眸子像极了昨晚他采摘的雨中铃兰。
冷冽却温柔。
该隐和他对视,忽然脱口而出:“度兰,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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