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时留上岸的时候觉得自己脚步发虚，被风不晚牵着走了一路，直到对方转过脸，照时留才恍然自己的目光一直凝在风不晚身上。
期间他们又撞上厉未迟的人马，照时留还未说话，一张面具便扣到了自己脸上，风不晚给他系好了面具。
厉未迟的人马从身侧穿过，照时留抓住风不晚的衣襟。
“师尊。”
“怎么了？”
照时留拽着风不晚袖口：“只是想喊喊你。”
风不晚嗯了一声，两人顺着人流走到拜月仪式附近，照时留脚步一顿，望见厉从空抱着玉龙剑站在之前的红绸树下。
厉从空不可能会去系姻缘红绸，但此时目光却停在临近的一条红绸上，照时留转身想走，厉从空有所察觉，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紧接着，厉从空的目光落到了风不晚身上。
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厉未迟的车架居然挤过闹市，清空了附近游人，来堵照时留。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照时留往风不晚身侧靠近了一步，试图将自己藏在对方身后，却听见背后响起厉未迟的声音，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厉未迟也发现了对面的厉从空。
随后，他望见了立在一侧的风不晚，两人交握的手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照时留忽然感觉周遭一凉，似有森森鬼气穿透脊背。
厉未迟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照时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按着玉龙剑剑柄，将环绕的黑龙影子的长剑重重杵到地上，石板顿时开裂！
厉未迟道：“抓住他们！”
毫无征兆，当真是喜怒无常！
而厉从空竟然没有阻拦，只是冷眼旁观。
为什么？
照时留一掀面具，风不晚已经揽住他，朝都上空点缀的天灯一晃，两人扶摇直上，落到树梢顶端。
厉从空抱着剑不知在想什么，倒是厉未迟脸色阴郁，细看时又觉得他异常激动。
厉未迟仰起头：“朕原本还以为你和他没有关系。”
他拖着玉龙剑往前走了两步，拨开围堵的人群，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什么关系？”照时留不解。
厉未迟道：“你可知你身边的人是谁？朕的国师，你和他一起。你竟然也和他在一起。”
厉未迟笑起来，周身的气势如同翻涌的大潮，无数鬼影在灵力组成的高墙中嘶吼哀嚎，树上的红绸翻飞，发出簌簌的响声，夸张地朝着厉未迟那面吸去。
“我原本以为你不是他，看来是朕一叶障目了。性格、修为不一样又如何？只要灵魂相似，总会爱上相同的人。”
厉未迟一剑砍在姻缘树上，大树顿时拦腰折断，露出一侧神色未改的厉从空。
风不晚领着照时留如同一片云落到河流上。
听他这么说，照时留猛的望向厉从空，厉从空认识三界的风不晚，不应该会产生误会才对，但厉从空却没有阻止过去的自己。
风不晚只能一面护着照时留，一面同厉未迟交手，照时留时而感觉到凌厉的剑气刮向自己，时而又窥见厉未迟发红的双目。
河流上的刀光剑影如同激荡的浪花，厉未迟是个不要命的，而风不晚手中没有武器，虽然未落下风，可却要分心留意照时留。
照时留帮不上忙，只能朝岸上的厉从空喊：“大师尊！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能不能和他解释！”
厉从空只是审视他片刻：“只要你站到我这边来，我会同他解释。”
照时留愣在原地，若风不晚在身边，他肯定不会到厉从空身边，照时留顿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他为什么要问厉从空，对方肯定不会帮他。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大师尊，为什么？”
厉从空：“照时留，虽然我与厉未迟眼下是两个人，可你别忘了，现在是在春日行中，厉未迟的过去，便是我的过去。厉未迟有一位老师选择了别人，也代表我也曾有一位老师选择了别人，而现在，我的亲传弟子还要选择他的二师尊，不到我的身边来。照时留，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请求我解释？”
“难道就凭借你更讨厌我，亦或是恨我？”厉从空的眼神很冷，“梦该醒了，照时留。”
话音落下，照时留感觉脚下的河流荡起浪花，一层又一层，扩散往河流两端，至目光所及的地方凝成两条细长弯曲的线悬浮起来。
朝都沸沸扬扬的人声在刹那间终止，夜幕中上浮的天灯如同一只只眼目审视着春日行。
照时留发现朝都的另一面鹤冲天宫殿徐徐上升，直至竖直。夜幕、朝都与鹤冲天形成了三面世界，照时留立在飘动的河流上，厉从空则站在游动的岸上。
风不晚与厉未迟不知何时消失，照时留转过头，只望见一簇海棠花狂野冲来。
风中满是馥郁的花香，有些甜得发腻。鹤冲天与朝都四处生长出海棠花，照时留想仔细打量的时候，那些鲜红的花瓣却幻化成了神女旋转的衣摆。
两架九龙乘车朝着明月驶去，一条紫气铺成的银河缓缓流淌，仙乐齐鸣，乐声渐至尾声。
春日行，竟然突然终止了！
照时留只得匆匆抓住一朵海棠花，等他一睁眼，又回到了云衔山的居所，房顶上还有厉从空与花玉楼交手砸出来的洞。
他怔忪着，环顾四周，见到了坐在一侧的花玉楼，以及他手里合上的春日行画卷。而厉从空已不在房中。
花玉楼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站起身，朝着照时留走来，俯下身，从照时留掌中取出那朵海棠花，目光却流连在照时留的面庞上。
好似今夜才彻底认识自己的这位小弟子。
“小石头，你知道吗？春日行开启必须要他的主人。我的确是他的主人。可你们进去的时候，我没有允许神器开启。”
花玉楼没有允许神器开启，那谁开启了春日行？总不能是厉从空。
“我初到三界的时候，带着一副棺椁，里面躺着的人，”花玉楼顿了一下，“是我的挚爱，不过他大约是恨我的，所以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后来，他的棺椁在我离开魔域后便碎成粉末了，我猜你知道这事。”
照时留点头。
花玉楼便笑起来：“现在我需要去确认一件事。你和我一道。”
照时留回复，花玉楼便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唇上。
“嘘。我不需要听你的心声，就算你不想去，也必须去。”
花玉楼便按住他的肩，只听金铃摇动，四周的景象再次模糊起来。
金仙有穿越时空的本领，花玉楼能在云衔山建出一座过重山，自然也可以凭借自身能力在瞬间抵达千里之外。
四野潮声涌动，照时留听见住山不计年的海浪声。
今夜的住山不计年明月已经沉下海面，湖中岛四周的莲花柱散布在四面海域，花玉楼一挥袖，莲花柱上的莲花灯便逐一点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域上组成蜿蜒的一道龙灯。
花玉楼领着照时留直接落到湖中岛上。
“这里是我当年飞升的地方。”
两人脚下是一处不算特别高耸的山峰，唯一的特别之处，这座山峰上有许多坑坑洼洼，像是被人挖走了数块山石。
花玉楼松开手，朝照时留道。
“我当时便是在这捡的你。”
上次来住山不计年，花玉楼与厉从空一言不合就开战，照时留也没来得及观察自己“出生之地”，闻言登上山峰，垂着头好奇打量着山石。
“小石头，这里既然是你的化生之地，你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照时留触碰到那些山石，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番，可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听见湖中岛上轻轻的风声，以及层层叠叠的潮声。
他不知道花玉楼说的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只是觉得平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照时留睁开眼，对上花玉楼审视的目光，迟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花玉楼忽然释怀地笑起来。
“没关系。”
花玉楼拔出了那把骨剑，抱住他，轻柔地说。
“还有一个地方，你别害怕。”
脚下的山石颤动，花玉楼握住他的手掌，拎着剑，一幅从容赴死的模样，下一刻，从地下冒出来一副骨架龙头，将两人吞入口中！
眼前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下起了腥臭的血雨，荒芜的土地上耸立着一座座孤坟，叫人毛骨悚然。花玉楼在这样的环境中如鱼得水，甚至摊开手，仰起脸沐浴着血雨，半晌才偏过头。
“欢迎来到魔域，小石头。”
两人站立的地方很快生长出一株海棠树，花玉楼的面颊上染上了些许潮红。
“你感受到了吗？”
照时留的眼前有千树万树的海棠骤然盛开，他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只能循着花玉楼指引，如同傀儡一般往前而去。
风不晚飞升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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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春日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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