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烬从街道出来后便心口堵得难受,但他也知道,难受是无济于事的。
一夜之间,城不负在,也仅仅是一夜之间而已。
昨夜,他和金修趴伏在郡王府的屋顶,屋檐之下,那些达官显贵们歌舞升平。
而后,这个梦是从何处破碎的。
“看。”岑虞弦拽了一把纪烬的胳膊,“看见了吗?”
纪烬看向墙上,被撕得凌乱的各式布告,只剩下两张告示。
他和岑虞弦的画像,画得……不太像,至少岑虞弦不像,一点也不像。
岑虞弦长得仙气,但不女气。五官还是英俊挺拔,只是眼波含情,有种娇滴滴的水灵……
“看完了吗。”
“……”
纪烬看得出神,目光上移,看见了上面的字。
“奸臣乱党,刺杀郡王……见者赏银十……十万……两?”
纪烬慢慢张口,道:“我竟如此……值钱。”
“哼。”岑虞弦道,“昨夜行刺,今晨就出布告,看来真是蓄谋已久。”
“我如今成了刺杀郡王的刺客,你也是罪臣乱党,他们何必这么做。”纪烬道,“朝中又有内奸,和金兵里应外合攻城……难道,皇帝看不透吗。”
“你还真说对了。”岑虞弦勾嘴浅笑,“他若是看得透,他的江山也不至于没落于这个冬日。”
“当然,也不光是他看不透。”岑虞弦抬手揭下通缉告示,“别看了,怎么,十万两银子是不是想去揭发我了?”
纪烬伸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易一下容……”
“纪烬!”岑虞弦提高了些声音。
“随口一说。”纪烬没有表情道,“就是觉得……你也有些紧张。”
岑虞弦咬着后牙:“纪雪珄,没发现你这么风趣幽默呢?”
“有时看你和金修,两人有说有笑,见你很高兴。”纪烬转身,“你应该,更喜欢这样的弟子吧。”
两人从地上跃上城墙,上方视野开阔,可以纵览汴梁全局,但容易被城墙上盯梢的官兵发现。
纪烬走在前,岑虞弦跟在后。
岑虞弦探出头来看他:“……这话说的,怎么,每次我和他说笑,你就喝醋缸子?”
“……不是!”纪烬马上否认,“我很高兴。”
“那你在想什么。”岑虞弦和他并肩走着,“你知道我所念所想?还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徒弟?”
“……不是。”纪烬叹气,“随口说的,别在意这些,快进宫吧……”
他听见岑虞弦笑了一下,本是很小声的笑,接着就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纪烬有些毛骨悚然。
“你再笑,一会招来官兵。”纪烬说。
“就是觉得……哈哈哈哈……”岑虞弦掩住嘴,“我是真没想过你竟会这样想。”
“若是之后我真的消失了,你不如就认金修为座下弟子吧。”纪烬道。
“哦~”岑虞弦拢着袖子,“连我后路都想好了。”
“想好怎么给我养老送终了是不是。”
“是不是?啊?”
纪烬被他烦得耳热:“不是……”
他刚说完,耳朵被岑虞弦一揪,疼得“嘶”了一声。
“……”纪烬停下脚步回头,发现岑虞弦收了笑意,眉宇间都是严肃。
这反而把纪烬弄得有些莫名,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气。
“你……怎么了。”纪烬问。
“你不会消失。”岑虞弦双目盯着他,连薄唇都在抖,“你若再提一句,我扒你皮,让你永远消失。”
“好,不提。”纪烬说。
“我就你这么个徒弟,无论哪个人间,哪个时间。”岑虞弦蹭过他肩膀,走在他前方。
阴云密布的汴梁上空,天光漏出一角,直射向了皇宫的金顶。
岑虞弦停步,对着下方道:“看。”
纪烬放眼看去。
汴梁城中的官道上,禁军小如蝼蚁正从宫中,向着城门缓慢移动。
这和刚才在民间大肆搜刮的官兵不同,看起来规整划一,但这人数……
“他们这是去城门口迎战么。”纪烬问,“金兵的数量怕是比这多上十倍有余。”
岑虞弦也有些奇怪:“出去送死么。”
“你不知道?”纪烬奇怪,“我以为,这也是你经历过的。”
“没有。”岑虞弦支着下巴蹲下来,“事情提前了,也不同了,弥思看不透,我未经历……一切都是未知罢了。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护住法器,和看着大宋在这一系列事情之中走向衰亡,这是命。”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我们可以改变?”纪烬也跟着他蹲下。
“我警告过你不可说这些话。”岑虞弦道,“若是真有改变,也不是我们去选择的结果。”
“行了。”岑虞弦拍了他脑袋,“趁着此时,先进宫去!”
“啊——————”
“!”
两个人皆被这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嗓子喊声吓得一惊。
“什么动静。”岑虞弦瞪眼张望。
“像是在唱歌。”纪烬说,“只是,这个声音……为何感觉,是在脑中。”
“是传音**么。”岑虞弦蹙眉抬手,额间图腾明灭一瞬,“用法术护体,不要被它影响。”
“嗯。”
仙灵从他手中钻出,变成丝丝缕缕的金丝环绕着他们二人。
仙灵护体,两人便可以听见正常声响。
“嘶。”纪烬单手掩住耳朵,还是被这传音入耳的声音弄得有些许耳鸣。
“诛景堂的法术。”岑虞弦声音带着怒意,“好啊,朝中金国走狗果然是和他们这邪教勾结,才能轻而易举破城。”
“他在唱什么。”纪烬又问。
“不知道。”岑虞弦摇头,“装神弄鬼罢了。”
街上,四处流窜无家可归的城内的百姓纷纷上街,似乎是听见了这刺耳的传音。
岑虞弦卸了些法术,试图听听耳内到底是什么声音,听了一会就骂道:“诛景堂的杂碎去迎战金兵?他们除了这种二流障眼法,还会什么招数。”
“大开城门!诛杀金狗!”
城中流亡百姓站在街上,忽然跟着一起大喊起来。
纪烬不明所以:“他们要大开城门?”
“如今守之不及,怎么能把城门大开。”纪烬道,“疯了吗?”
“走。”岑虞弦说,“我们进宫去。”
“等一下。”纪烬说,“阿寂和罗茨还在门口,若是大开城门,他们二人怎么办?”
“他们二人自有办法!”岑虞弦不耐道,“你不过就是怕破城后城内居民的安危,想去看上一眼罢了!是吗!”
“……”纪烬手扶胸口,“我不是……”
“纪烬,你要我说几次。”岑虞弦怒道,“你若是真想去你便去,随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烬只能站起来,“那快走吧……别再耽误了。”
和通天司其他人联络不上,纪烬只求他们几人平安无事,还有金修,他一直和曹呈他们在一起,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路上有些昏沉,上了宫墙,才见宫内同宫外并无分别。太监宫女都在宫中毫无礼节章法,慌乱奔走,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纪烬和岑虞弦跳下宫墙,两人躲了片刻,纪烬问:“怎生没有身上变装的法术。”
“你问问诛景堂,他们最擅长障眼法,我们云岫可不会这些。”岑虞弦道,“不然只能打……”
他话音刚落,身上一重,就感觉什么人往他身上跌了下来。岑虞弦回头一看,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来了两个赤膊之人!
“穿上。”纪烬言简意赅。
岑虞弦这才发现,纪烬不知何时把两个太监打晕,此刻正一手擒着一个对着岑虞弦,“对不住他们了。”
“……”岑虞弦有时确实摸不退徒弟的想法。
换了服装,两人贴墙走了片刻,有些不自在进入人群。人前人后经过的人都是快步奔走,这也让二人不自觉跟着小跑起来。
“这跑什么……”岑虞弦抱怨地喘了一口,“罢了,我记得是这边……”
“法器就在观星临月台下。”岑虞弦说,“我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藏入的。”
“这需要什么力气……”纪烬有些奇怪。
“我挖了个地道。”岑虞弦说。
纪烬不相信自己耳朵:“……?”
“挖了五年。”岑虞弦道,“闲来无事的人生,果然做这些最为得趣。”
纪烬: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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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城中游宫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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