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太血腥的画面。”褚镇北接过林霁雪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仿佛刚才杀人弄脏手的是他自己。
执百凌的洁癖其实是由褚镇北而来，他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一点点揩干净手，并因为自己与褚镇北做了同样的事情，偷偷窃喜。
算了，这样也好，不是死在我手里，没有留下我的气息，舅舅出关之后前来探查也知晓与我无关，如此，就不会对我生出嫌隙。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褚镇北对于执百凌模仿自己的举动感到十分恶心，但执百凌的身份，还能让他再忍受一段时间。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只能你一个人听。”执百凌早就受够了看林霁雪坐在褚镇北身旁卿卿我我的模样。
褚镇北转头对其余两人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来人！”他又叫出暗卫：“把尸体弄出去处理掉，不要留下一丝痕迹。”
*
褚苍知无疑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他不笑的时候冷漠至极，他很少真正开心，所以也就没怎么敞开胸怀大笑，平时他的笑总是带点嘲讽，桀骜，或是森诡难辨的谋算。
当他似笑非笑的时候，更是暗含威压，叫人不寒而栗。
鸢儿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靠上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苍，苍知，我刚才只是太害怕，我害怕你，死了。”
鸢儿声带像筛糠，抖得语不成调，身体像是落入深海，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压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喉咙都是血腥甜味，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口血来。
男人身材高大，宽广的胸膛就在眼前，如同一堵无路可遁的囚壁，他极艰难的咽了咽唾沫：“苍知，对不起。”
褚苍知没有停，拖着黑色的阴影，一步步向他迫近。
“害怕？”男人释放着足够折磨普通人的威压，俊美的脸上噙着丝笑意，温柔而缓慢的说：“当然，你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害怕，我怎么会怪你呢。”
鸢儿紧绷到极点的心稍微一缓，我还有最后一道保命符，只要过今日这关，就有机会逃离。
“苍知！”鸢儿狠了狠心，反手紧紧抱住这个几乎要用威压将自己压迫而亡的恐怖修行者，把脸埋他的怀里，呜咽：“我以为你死了，你就抛下我一个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
褚苍知冰冷的眼眸中染上浓浓戏谑。
鸢儿感觉到对方凑近自己的耳后，心跳得更快了，嘴角却抑制不住牵起丝窃喜，果然没猜错，他对雁七这张脸的亲近示弱还是会心软。
“这么愚蠢的台词，亏你说得出口。”
褚苍知嗤笑。
鸢儿倏然握紧袖子里的匕首。
他当然知道匕首伤不了褚苍知，这是生命受到威胁时的下意识动作，焉知手腕才刚握住匕首，就被三根钢铁般的手指掰开，匕首利落的进入到另一个人的掌控中。
“怎么？想用杀死大溜子的方法杀死我么？”褚苍知扫了眼匕首。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苍知，我害怕，我只是带着防身。”鸢儿竭力压制被拆穿身份的恐惧，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
可怜兮兮，委屈极了。
就连旁观的冷觉和青衣都生出丝同情，褚苍知眼底的杀意一览无余，雁七是自私，辜负了王爷的深情厚谊，但罪不至死吧。
“是吗？”他们家王爷那颗铁铸钢浇的心纹丝不动。
鸢儿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而面门笼罩五指阴影，惊呼在喉管里尚未出来，脸上‘嘶拉’一疼。
褚苍知发现眼前的人越来越令人厌烦，原本，他不撕开这张假脸，是怕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窥探去，毕竟那家伙心思单纯，没有修为，尚且不能自保，过度的美貌会给他带来灾祸。
加上当初的自己，需要韬光隐晦，低调行事。
如今自己的宝贝已经被人偷走，还要留着这张假脸干什么？
鸢儿在褚苍知蓦然撕开他人皮面具时，惊得双腿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塌陷的滩烂泥般跪坐到地上。
“你……”褚苍知满脸的愤怒生生僵住，杀意凌然的双眸倏然茫然一片，想要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那张因为被吓坏而煞白的脸，不可置信的握紧了拳头：“这不可能.......”
*
“当初是墨九带着褚苍知闯入秘境，褚苍知受罚遣送回洇城，墨九则被关在永夜牢，我没想到他竟然逃到这里来。”
“灵虚宗第一阵师墨九？”褚镇北听见执百凌的话，不可谓不震惊，他还清晰记得那日在灵虚宗正殿看见墨九的场景。
那个男人披着宽大的黑斗篷，遮住大半张脸，如幽灵站在大殿门边，原来斗篷下，竟然是这么一副绝美面容。
当初本该是自己与墨九结契，却因为墨□□传市井的那些行为作风而作罢。
“难怪墨九在寒龙寺拼了命取长生花，原来如此。”褚镇北似嘲似笑，带着点淡淡的复杂心情，感慨说：“他们是师徒，不是道侣，却胜似道侣，真令人羡慕。”
“不重要，反正墨九已经死了。”执百凌很不喜欢这样的话，尤其是从褚镇北嘴里说出来的。
他先前还奇怪褚苍知的伤那么严重，怎么能如此快速恢复，甚至修复好丹元，原来是用了长生花。
这件事情，很大概率有药师的手笔。
哼，说是在闭关，实则搅弄着灵虚宗，她们母女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金莲黑陶埙……”执百凌继续说：“数日前，我师叔执一子道人下棋时，无意中卜出一大凶卦象，卦象显示，洇城有一件与魔族相关的灵器即将重现修真界，此物必会对我宗不利，我宗众长老多方佐证之下，才辨明就是金莲黑陶埙。”
“我寻此埙是为了将它毁去。事关宗门运势，我才不便与你多说。”
“你糊涂呀，百凌。”褚镇北轻拍桌面，惋惜遗恨道：“假如你肯早些与我说，我定然差人将埙直接送你，何须去参加拍卖！”
执百凌懊恼的垂下脑袋，对褚镇北的话深信不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如果。
“传说化天炉秘境中有巷涂遗留下的诸多秘法，褚苍知定然是得了《镇魂曲》，才净化得了我的剑灵。”褚镇北五指嵌入桌面，他从未如此嫉妒过褚苍知。
明明他是个母亲不贞的野种废物凡人，他为何总是能巧合的抢自己的机缘，为何总是发着光，照得人眼睛生疼，他就该像阴沟里的老鼠，被路人踩死，腐烂发臭。
执百凌沉默，其实他方才和褚苍知对战时，也有同样的怀疑猜想。
化天炉秘境他进去过无数次，每次都是漫天黄沙，只有运气好时才能遇到龙卷风，进入风门之后是另一片天地，当中有大片森林，丘陵，瀑布，湖泊，洞窟，各种奇珍灵植，灵兽毒虫……
唯独没有巷涂的秘籍功法。
自然，由于每次秘境开启的时间比较短，即便是执家的老一辈也没能探查清楚所有地方，所以他们一直想从在秘境中住了两百年的聂霄嘴里撬出答案。
聂霄。
执百凌眼眸一凛。
对了，褚苍知来到灵虚宗不久，永夜牢就进贼，之前确实经常有魔族混入，也有人进去过永夜牢刺杀聂霄，唯有褚苍知在的一次，聂霄死了，死得十分惨烈，眼珠子无辜失踪，又被碾碎出现。
当时自己只以为是杀他的魔族恨极了他，才用激烈的手段将他杀害辱尸，舅舅却怀疑眼珠可能是关键所在。
现在执百凌越想越心惊肉跳。
难不成褚苍知来灵虚宗是早有预谋的？是他从聂霄口中挖到巷涂修炼密室的所在，得到了开启那处的钥匙？可是说不通啊，那眼睛不是被碾碎了吗？难道碾碎的不是聂霄的眼睛？
难不成，褚苍知当初被自己引来的隐蛇咬伤并非意外，而是他故意为之，目的是让除他们执家人之外，唯一知道如何进入化天炉秘境的墨九，将他带进去？
不过十二一岁左右的男人，当真有这么可怕吗？是我多虑了？
“你想到什么了？”褚镇北问。
执百凌面色微僵：“你说，褚苍知会不会一早就计划进入灵虚宗，目的是化天炉秘境？”
褚镇北沉默不语。
当初是自己让高进去引导父皇，将褚苍知送去与灵虚宗结契，是褚苍知一直在挣扎抵抗圣旨，拼命逃离灵虚宗。
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褚苍知别有用心。
这当中也有他对自己计策的自得意满。
如果真的如执百凌所说，那就是褚苍知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把自己也当猴子耍！
“无论如何，褚苍知都要死！他必须要死！”褚镇北愤怒到极致的脸扭曲痉挛着，眼底浓稠血色翻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英俊模样，寻不到丝毫太子的矜贵气质。
在他的手掌下，木桌顷刻和黑白棋子般，化为齑粉。
执百凌蹙起眉头，眼前这个人仿佛不再是褚镇北，而是二十几年前被正道伏诛的葛叶玄，那个犯下累累惨案，无恶不作的邪修。
他轻轻咽了咽唾沫，不是很喜欢褚镇北这幅样子。
但这个秘密，褚镇北只与他一人说，说明他是很信任自己的，所以，既然喜欢这个人，他原来是什么样子，自己都会试着接受。
“我现在的修为无法杀了他，但如有不死侍的配合，必定万无一失。”
“哼，那个虚伪假仁假义的死老头不想在洇城闹大动静，更不想被人诟病杀北境的功臣，担负弑子的恶名，当年许淑仪与侍卫私通，证据确凿，他都只肯对外说许淑仪突发疾病，迁宫修养，指不定心里有点念旧情。”褚镇北冷笑：“不必太指望他，何妨就在我大婚当日，引褚苍知到此处来，设伏将他击杀。”
执百凌听见‘大婚’二字面色沉下来，“为何要在大婚时？”
“一来，我可摘干净，二来，全城百姓注意力都在大街上，某处有什么动静不易引起关注，三来嘛……”
褚镇北眼睛微微一眯，面露诡异的笑容：“我想跟他玩个游戏，等他知道真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实在很好奇呐。”
猜猜攻为什么那么惊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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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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