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亦温冷笑一声，缓缓抬手，指尖轻弹耳坠：“你如今龙脊已失，修为十不存三，连化出完整龙形都做不到。凭这副残躯，也敢拦我去路？”
钢龙的视线落在“绛璃”和“霜魄”上：“好啊，魔尊，你好大的胆子！冰龙之眼、凤凰心血，皆是我上古神兽的本源至宝，你竟敢炼化它们为己所用！”
“炼化又如何？”乐亦温指尖在耳坠上轻轻一捻，冰寒之气陡然暴涨，竟在岩浆边缘凝结出一圈薄冰，“它们在你族手中蒙尘万年，不如随我征战四方，才算不负本源。”
钢龙被那冰气激得狂躁，长尾猛地拍向地面：“放肆！神兽本源岂容魔族染指！”
乐亦温猛然拂袖，腕间“绛璃”红光一闪：“还不速速退下，休要逼我动手！”
钢龙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动手？就凭你这刚受了封印反噬的身子？”
它忽然张开巨口，喷出一团黑雾，直扑乐亦温面门。
“冥顽不灵！”乐亦温眼神一沉，“既然你非要拦路，那我便断你一根灵脉，让你彻底断了念想！”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起，腕间“绛璃”红光如链，缠向钢龙尚未痊愈的尾椎——那里正是龙脊缺失后，灵脉最脆弱的节点。
钢龙见状大惊，慌忙甩尾躲避，却被“霜魄”的寒气冻住尾尖，动作迟滞的刹那，“绛璃”红光已缠上尾椎。
“嗷——！”
凄厉的惨叫响彻火山腹，钢龙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尾椎处冒出滚滚黑烟，显然是灵脉再次受损。
乐亦温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还要拦吗？”
钢龙眼里终于染上惧意，缓缓后退，没入结界的阴影中——它知道，再斗下去，自己只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卫湿羽连忙上前扶住乐亦温：“尊主！您怎么样？”
乐亦温摆了摆手，目光望向结界裂开的缝隙：“快走吧。”
叶尘希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没想到，魔尊看似温和淡然，背地里竟藏着这等狠戾手段——挖眼、抽脊、取血，对神兽本源说炼化就炼化，行事毫无顾忌。
修真界早有流言，染月派大长老能坐稳最强的位置，全凭满身法宝堆叠。
从护体的“栀子玉”到斩妖的“月栖剑”，缺了这些物件，连三流修士都未必能胜过。
如今看来，即便身为魔尊，怕也不过是倚仗上古法器撑场面，根本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尤其是……
叶尘希眸光一沉，视线落在乐亦温颈间的挂坠上。
那栀子花挂坠看似寻常，却隐隐透出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正是操控“霜魄”与“绛璃”的关键所在。
若他所料不差，那枚清雅的挂坠，就是用一枚顶尖魔核炼制而成。
否则，凭魔尊自身修为，如何能压得住冰龙之眼，与凤凰心血这等桀骜的上古神力？
叶尘希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般全靠外物撑持，终究是空中楼阁，看似固若金汤，实则稍有不慎便会崩塌，危机四伏。
乐亦温似有所觉，侧过身时，颈间的栀子花挂坠，恰好晃到叶尘希眼前。
“怎么？”他开口时，喉间还带着封印反噬的沙哑，“对我的项链感兴趣？”
叶尘希收回目光，指尖松开剑柄：“没有。”
乐亦温垂眸，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先离开这吧，尘希。”
一行人踏入那道结界裂缝，再睁眼时已站在西漠的戈壁上。
夕阳正染红天际，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是银夜和瑶笠悦。
“大师兄！”瑶笠悦奔过来，看到乐亦温时眼圈一红，“可算……可算回来了……”
银夜却盯着叶尘希，啧啧称奇：“五十年磨一剑，果然没白费功夫。”
乐亦温闻言，脚步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丝茫然：“五十年？什么意思？”
瑶笠悦连忙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在结界里被困了六十多年了！我们在外面等了这么久，都快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什么？”卫湿羽惊得拔高了声音，难以置信，“六、六十年？可我们在里面明明只待了两个月啊！”
乐亦温呼吸一滞，缓缓转眸越过众人，看向叶尘希，声音颤抖：“所、所以……自那次分别，我们已经六十多年没见了？”
“嗯，”叶尘希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塞进他手里，声音平淡，“这个还你。”
乐亦温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掌心的信封，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他迟疑地蹙眉：“这……谁写的？”
“你写的，是你写的！”瑶笠悦见状大惊，立刻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强行岔开话题，脸上挤出笑容，“大师兄你刚出来，定是累糊涂了，先别想这些了。”
乐亦温还想说什么，银夜已快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半扶半拽地往远处走：“走了走了，先回染月派再说，这里戈壁风大，仔细吹伤你的皮。”
“凭什么回你们染月派？”卫湿羽立刻警惕起来，护在乐亦温身侧，“尊主是魔族之主，自然要跟我们回魔宫调养！”
乐亦温拿开银夜的手，看向一直沉默的守秦岸：“守秦岸，你先带人回魔宫，暂代我处理魔界事务。”
守秦岸微微颔首，躬身应道：“是。”
卫湿羽还想争辩，却被乐亦温一个眼神制止：“我去染月派待几日，得空了就回魔宫。”
“尊主——”卫湿羽急得跺脚，话还没说完，就被守秦岸拽着胳膊拖走了。
临走前，他还回头望了乐亦温一眼，满眼都是不放心。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染月派。
凌风殿外的廊柱旁，叶尘希斜斜靠着门框，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剑鞘。
清脆的声响里，裹着殿内传来的争执。
“掌门！你怎么能让他修无情道？！”乐亦温气得尾音发颤，“那是要剜心断情的功夫，你明明知道我对他……”
后面的话像是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仲逸的声音透着几分尴尬，还有难掩的无奈：“那我能怎么办？当年你被困结界，音讯全无，生死未卜……”
“那也不能让他修无情道啊！”乐亦温打断，“我才……我才离了这么一阵子！”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你们就把他变成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当年那个会追着我喊先生的孩子呢？”
“大师兄！”瑶笠悦哭笑不得，“什么叫一阵子啊？整整六十多年呢！”
乐亦温声带哭腔：“那现在怎么办啊……现在他连正眼都不带看我一下。那眼神，比冰还冷，与他说话，跟没听见一样……从前的事，怕是全忘了……还要跟我撇清关系……”
“到底是感情重要，还是命重要啊！”银夜声音沉郁，“若不是让他修了无情道，压下那份执念，你以为六十多年后，还能看到他好好站在这儿？”
“那肯定是他爱我更重要啊！”乐亦温几乎是喊出来的，“他要是不爱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的风都停了。
叶尘希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指尖不知何时已攥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门开时，乐亦温先一步跨出门槛，眼角还带着未褪的红痕，显然是方才情绪激动所致。
他抬头撞见廊柱边的叶尘希，脚步猛地一顿，像是没想到他会一直守在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仲逸和银夜等人跟在后面出来，看到叶尘希时，都默契地闭了嘴。
瑶笠悦偷偷拽了拽乐亦温的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就在这儿，方才那些话，不如当面说清楚。
乐亦温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叶尘希跟前，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尘希……”
叶尘希垂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乐亦温顿了顿，喉结滚动，像是在斟酌词句，“当年，我真没想过……会离开那么久。那时我以为，最多几个月就能回去，还想着……继续回去教你念书……”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怅然。
“嗯。”叶尘希只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乐亦温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透：“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太多，可我……可我在结界里，每一天都在想办法回来。那些日子，我靠着想你才撑过来的啊……”
“你不必解释，”叶尘希打断他，指尖松开剑柄，转身就要走，“前尘旧事，于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早该散了。”
“镜花水月？”乐亦温上前一步，慌忙攥住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尘希……”
叶尘希反手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乐亦温踉跄了一下。
他头也没回：“六十年前你没回来，有些东西就已经死了。如今你回来了，也救不活。”
乐亦温僵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突然冲上去，从身后死死抱住他：“尘希，你听我说……就一句……”
叶尘希浑身一震，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转身，手臂用力一推：“离我远点！”
乐亦温被这么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白纱下的唇色瞬间褪尽血色，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血丝，顺着下巴缓缓滑落。
“大师兄！”瑶笠悦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前扶住他，回头怒视叶尘希，“你……你下手就不能轻些吗？他刚从结界里出来！”
仲逸皱着眉走上前，指尖搭上他的脉门，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反噬之力？刚刚怎么不说？”
乐亦温并未答话，只是看着叶尘希：“尘希，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不好？就一盏茶的功夫。”
他抬手想去拉叶尘希的衣袖，却在半空顿住，指尖微微颤抖——他怕再被推开。
“不必了，”叶尘希开口，“魔尊还是好好养伤吧，免得反噬发作，死在染月派，害我白跑一趟。”
“尘希……”乐亦温声音哽咽。
“大师兄！”瑶笠悦忍不住开口，“算了，他如今修了无情道，七情六欲都快斩尽了，哪里还听得进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仲逸沉声道：“先回去处理反噬，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乐亦温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望着叶尘希，眼底的红痕又深了几分：“就一盏茶，行不行？”
“我说了，不必。”叶尘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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