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27

突然,屏风后传来一声闷响,叶尘希立刻转头望去,出声询问:“先生?”

他上前推开屏风,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乐亦温正跌坐在地,外袍滑落大半,半边肩膀暴露在外,肌肤在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的双腿修长笔直,脚踝处沾着点灰尘,显然是摔倒时蹭到的。

“先生?”叶尘希回过神,连忙俯身将他滑落的衣襟拢好,遮住那片惹眼的肌肤,“怎么突然摔了?”

乐亦温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被他这一问,喉间哽了哽,偏过头去:“没什么,脚滑了而已。”

叶尘希却瞥见他捂着腰侧的手在微微发颤。

方才在石牢被泼水时本就受了寒,此刻湿衣未换又摔了一跤,怕是伤得不轻。

他没再追问,只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我扶你起来。”

乐亦温指尖蜷缩了下,没应声,却也没推开他。

叶尘希将人扶到内室榻边,转身去寻干净的衣物。

回来时,见乐亦温背对着他,指尖在榻沿掐出几道浅痕,显然是疼得紧了。

“哪里疼?”

乐亦温不说话,耳根却红了。

叶尘希无奈,只好半蹲下身,小心掀开他的衣裳——腰侧果然青了一大片。

叶尘希指尖顿了顿,眸色沉了沉。

这青淤看着狰狞,想来摔得不轻,该是腰侧磕在了什么硬物上。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活血的药膏,趴下,我帮你涂上。”

乐亦温僵了僵,终究还是依言侧过身,将后背对着他。

叶尘希将药膏倒在掌心,慢慢搓热了,才覆上那片淤青。

指尖刚触到肌肤,乐亦温就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没再动。

“疼就说一声。”叶尘希声音很低,落在寂静的内室里,却格外清晰。

乐亦温没应声,只将脸埋在锦被里。

药膏涂到青淤边缘时,他忽然闷哼了一声,腰侧下意识地往回缩。

“快好了。”叶尘希按住他的腰,不让他动。

乐亦温轻轻“嗯”了一声。

室内静了片刻,叶尘希收了手,忽然开口问道:“先生,慕容诩在哪?”

过了会儿,乐亦温侧过脸:“你找他作甚?”

叶尘希垂下眼,目光落在腰间的匕首上:“文书。”

乐亦温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神色如常,才转回头,重新把脸埋进被子里:“他被慕容雪抓了。弑母的罪名,钉得死死的,依着家规,想来也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叶尘希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室内的空气沉了沉。

片刻的寂静后,他缓缓站起身:“先生歇着吧,我去趟慕容山庄。”

“你去做什么?”乐亦温猛地抬眼,“慕容诩已是阶下囚,慕容雪正死死盯着他,你这时候去,想做什么?”

叶尘希转过身看他,眸色沉沉:“文书要紧。”

乐亦温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什么文书,值得你冒这样的险?莫不是……为了我的瘾?”

叶尘希微微一怔。

乐亦温却没停,又问:“昨日你擅闯北境封印,今日又要去找慕容诩,这一切,都是药圣的吩咐?”

叶尘希的喉结滚了滚,没直接应:“先生不必管。”

“我不管?”乐亦温撑起身子,腰侧的疼让他蹙了蹙眉,声音却异常执拗,“尘希,别白费力气了,凝音水的瘾,我不会戒。鲛人,我也绝不会放。”

叶尘希没再争辩,转身便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然而等他赶到谷缘宫时,却被迎面传来的消息,惊得心头一沉——慕容诩,逃了。

也是,慕容诩修为不低,在修真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怎会甘心乖乖被擒。

慕容诩逃了,药圣的条件便成了空谈,解瘾的药自然也没了着落。

叶尘希赶回魔宫时,乐亦温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半盏冷透的茶。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眸色平静:“回来了。”

叶尘希喉间发紧:“……他逃了。”

乐亦温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嗯。”

叶尘希快步走到他跟前,语气带着质问:“是你帮他逃的?”

乐亦温将茶杯搁在案上,声音冷淡:“我没这闲工夫。”

“那个叫阿泽的家奴在哪?”

“送走了。”

叶尘希一愣:“什么?”

“我跟慕容诩有约,”乐亦温抬眸看他,语气平铺直叙,“只要他把秘方交出来,我就替阿泽解毒,送回人间。如今秘方到手,自然该履约。”

叶尘希怔在原地,指尖猛地攥紧。

他早该想到的。

换得秘方,放走阿泽,再让慕容诩借机脱身——从头到尾,先生都算得明明白白。

慕容雪的盘算落了空,他叶尘希的打算也成了泡影。

“慕容诩逃了,慕容雪不会善罢甘休,”叶尘希低声道,“他带着弑母的罪名,走到哪里都是死路。”

乐亦温眸色沉沉:“那是他的事。”

“可你利用了他。如今他背负的,可不止弑母这一项罪名,还多了盗取秘方的污名。”

“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果自然该他自己担。”乐亦温语气平淡。

“先生,你这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啊。”

“生不如死,总好过当场毙命。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还能护阿泽周全——这便是他要的。你我都不是他,何必替他权衡得失。”

“先生就不怕他被逼到绝境,反过头来将你供出去?”

毕竟染月派大长老是新魔尊,在修真界还是个秘密。

乐亦温这才抬眼,眸底掠过一丝嘲弄:“他若敢,阿泽在人间的安稳日子,便到头了。”

一句话堵得叶尘希哑口无言。

原来从一开始,乐亦温就留了后手。

用阿泽的安危拴住慕容诩,既得了秘方,又断了他反噬的可能。

这般缜密的心思,竟全用在了算计上。

“你早就想好了,对吗?”叶尘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从你答应帮他救阿泽开始,就布好了这局。”

“不然呢?等着慕容雪拿着秘方来逼我成婚,还是等着你从药圣那里求来‘解药’,将我拆骨剥筋?”

“先生,我是为了你好……”

“尘希,你的‘好意’,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是……不想看你被凝音水困住,那东西正在一点点磨蚀你的心性,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如何?”乐亦温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翁?被你嫌丑,弃如敝履?”

叶尘希眼里满是错愕:“先生怎能这般想?”

“我怎能不这般想?你修无情道,讲究清心寡欲,视皮囊为浮尘。可我不是你,我惜这张脸,惜这副还能入你眼的身子——哪怕是靠凝音水吊着,我也乐意。”

叶尘希望着他,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可怕。

乐亦温见他不语,反倒笑了:“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既贪心又俗气,配不上你心里那个‘先生’的名头了?”

“是凝音水……”叶尘希声音发颤,“是它让你变成这样的。”

乐亦温摇头:“尘希,我本就是个贪心又俗气的凡人。从前身为修士时,总嫌活得太久,嫌这张脸引来注视,只当是修行路上的累赘。”

他垂眸:“可如今真成了凡人,才明白从前最嫌弃的,恰恰是最放不下的。我怕死,怕老,怕变丑,怕得到又失去……这些,从来都不是凝音水教我的。”

“可……”

“从前站得太高,”乐亦温打断,“站在云端看人间,生老病死都像隔着层雾,觉得轻飘飘的。可如今摔下来,跌进这烟火里,才知道疼是真的,怕也是真的。”

他抬眼看向叶尘希:“你修无情道,要往高处去,自然觉得这些凡俗念想是枷锁。可我已经不想往上走了,尘希,我只想守着这点烟火气,哪怕它烫人。”

叶尘希半跪在他脚边,仰头望他:“先生,重新修炼吧。我会寻遍天下奇珍,为你重铸灵根,哪怕耗尽修为,也一定……”

乐亦温闻言,扯了扯嘴角,眼底满是倦意:“重铸灵根?尘希,你当这是捏泥人么?”

他抬手,指尖拂过对方眉骨:“我没有灵根,没有仙骨,连灵力都感应不到。如今能给我力量的,是你留下的魔核。除此之外,我就只是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再无其他。”

叶尘希声音发哑:“那就用魔核作根基。”

“你留的魔核,我会好好收着。不是为了修炼,是为了……”乐亦温顿了顿,“是为了记得,我也曾有过那样一位,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塞给我的徒弟。”

叶尘希猛地别过脸,眼眶终究是热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变成那个人,变成那个——爱先生的自己。

可他不是他……

喉间的哽咽压不住,叶尘希死死攥紧拳,指节泛白。

那条通往清心寡欲的路,他已经走了太远,远到回头时,连最初的脚印都被风雪埋了个干净。

他甚至记不清,当初是为了什么,才那样决绝地斩断所有牵绊,一头扎进这无情道里的。

乐亦温将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站起身:“你修你的无情道,我守我的凡俗念,这样也很好。不必再为我费心了,你的道,容不得这些牵绊。”

他转身要走,叶尘希却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两人都顿了一下,叶尘希自己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做出的动作,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乐亦温的背影僵在那里,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动。

叶尘希喉结滚了滚,才挤出一句:“先生……”

只两个字,却耗尽了他大半力气。

他想说什么?是想求先生别走,再留片刻也好?还是想告诉先生,这条看似坦荡的无情道,走得久了,心里其实早被凿出了空洞?

甚至想问一句,若是当初没选择这条路,是不是就能留住些什么?

可这些话撞在舌尖,又被无情道的戒律生生咽了回去。

静心诀在血脉里翻涌,提醒着他身为修行者的本分——七情六欲皆是魔障,片刻的动摇,都可能让多年修为毁于一旦。

他是叶尘希,是立志要登峰造极的修行者,怎能为这点儿女情长折损道心?

叶尘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一片冰封般的冷寂。

他缓缓松开了手。

无情道,本就该是这般模样。

斩断所有牵念,剔除一切温情,唯有心如顽石,方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从踏上的那一刻起,就该知晓,凡俗的牵绊本就是修行路上的劫。

松开手,才是对道心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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