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乐亦温还在熟睡,叶尘希早已起身。
陈妈在厨房忙活,见他进来便笑着打招呼:“公子,早饭快好了。”
叶尘希颔首:“辛苦了。”
他随手拿起一颗冬枣,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果肉的清甜、果皮的微涩,一概全无。
口腔里只有果肉的绵软触感,像在嚼一团无味的棉絮。
他面不改色地咽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涩意,旋即隐去。
回到房里,先生还没醒,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
不知不觉间,太阳爬高了些,乐亦温翻了个身,踢了一脚被子。
叶尘希起身,刚要把被子重新给他盖上,乐亦温却忽然睁开了眼。
他眼神还有些惺忪:“唔……你怎么在这?”
叶尘希替他拢了拢被角:“看先生睡得沉,没舍得叫醒。”
乐亦温勾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榻边拉了拉:“醒了也不叫我,想让我错过早饭?”
叶尘希顺势在床边坐下:“熬了粥,还温着,不急。”
乐亦温爬起身,抓过椅背上的外衣,却不自己穿,反而往叶尘希怀里塞:“老爷帮我穿。”
叶尘希指尖微顿,接过外衣,替他拢好衣襟,系带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颈侧。
乐亦温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只低声嘟囔:“痒……”
穿戴整齐后,两人往饭厅去。
乐亦温抓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往嘴里塞:“甜丝丝的,好吃!”
他递了一块到叶尘希嘴边:“你尝尝?”
叶尘希张口咬住,慢慢咀嚼着:“嗯,好吃。”
这时,蔓蔓掀帘进来:“公子,外头有位姓柯的仙师求见。”
乐亦温眨眨眼:“柯?柯辽平?叫他过来。”
柯辽平很快跟着蔓蔓走进来,手里摇着柄纯黑折扇。
他步子迈得轻快,一见乐亦温就扬声喊:“乐前辈!许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乐亦温挑眉,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仲垩:“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柯辽平几步扑到桌边,视线落在碟子里的糕点上,毫不客气地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想您了呗,特意来看看。”
乐亦温双手抱臂:“要是空手来的,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柯辽平笑得眉眼弯弯,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我是来给你送包子的!”
说着,他转头冲身后的仲垩扬下巴:“快快快,把咱给前辈带的包子呈上来。”
仲垩上前,将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
纸包一打开,热气混着肉香便漫了出来。
“算你识相,”乐亦温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说吧,特意跑一趟,找我什么事?总不会就为送几个包子吧。”
柯辽平舔了舔唇,尴尬地挠挠头:“前辈,前两日慕容家被灭门的事,您听说了吗?”
乐亦温眉梢微挑:“慕容家被灭门?燕归酌干的?”
“前辈果然一猜就中!”柯辽平点头,“就是他,说是要替百里忧了却遗愿。”
乐亦温将包子掰开两半:“慕容家还有活口吗?”
“只剩慕容雪了。”柯辽平的声音低了些。
“只剩慕容雪?”乐亦温语气带着几分诧异,“你的意思是,慕容诩也死了?”
柯辽平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对。”
“那燕归酌呢?”乐亦温追问,“难不成跟慕容诩同归于尽了?”
“没有。”柯辽平摇了摇头。
乐亦温蹙眉:“没有?慕容诩实力不弱,更何况身上还有神器‘灵枢骨’,就算打不过燕归酌,拼个同归于尽也是可以的。”
“理是这个理,”柯辽平叹了口气,“但慕容诩没动用‘灵枢骨’,是自愿用自己的性命,换了慕容雪一条活路。”
乐亦温沉吟片刻:“燕归酌答应了?”
柯辽平缓缓坐下:“不答应就同归于尽啊。但是慕容诩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少死一个是一个。他当场就……就亲手把自己的‘灵枢骨’给剜出来了。”
“剜出来了?”乐亦温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那神器与宿主血脉相连,强行剥离无异于凌迟,慕容诩竟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可不是嘛,”柯辽平咂了咂嘴,“鲜血淋漓的两块骨头,被他直接扔在地上,说是给百里一族的赔罪。”
他耸了耸肩:“还说慕容家欠百里家的,他这条命、这神器,一并还了,只求能放过族里最后的血脉。”
乐亦温百思不解:“不对啊,‘灵枢骨’是上古神器,就算是宿主本人,也绝无可能自己剜出来吧?”
柯辽平凑近了些:“神器还得靠神器对付。当时慕容诩手上拿的,好像是神器,不知道从哪讨来的。”
叶尘希突然开口:“他手上的神器,是不是一柄红色匕首?”
柯辽平愣了一下,看向他:“诶?你怎么知道?”
叶尘希解释:“那是药圣的。当时百里忧剜眼,用的也是这柄匕首。”
柯辽平撅起嘴:“看样子,他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剜骨赔罪了。”
乐亦温问:“后来呢?”
“还能怎样,”柯辽平摊手,“慕容诩死了呗,全族上下,就只剩慕容雪一个活口了。”
叶尘希目光沉了沉:“那燕归酌,把‘灵枢骨’拿走了吗?”
“拿走了,”柯辽平点头,扇柄在掌心转了个圈,“连那柄红色匕首,也一并带走了。
乐亦温眯起眼眸:“所以你特意跑这一趟,巴巴地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去救燕归酌?”
柯辽平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还是前辈聪明,这确实是我师尊的意思。”
乐亦温眼中带着几分了然:“他堕魔了?”
柯辽平吐了吐舌头:“对啊,而且他屠了慕容满门,如今声名狼藉,修真界是断断容不下他了,只能去魔界。”
乐亦温嗤笑一声:“魔界又不是什么收容所,他屠了慕容满门,手上沾着那么多血,凭什么觉得我会收他?”
柯辽平抓住他的衣袖:“前辈,话不能这么说啊。他虽是屠了慕容家,可那是为了给百里家报仇。当年,慕容家对百里家做的事,可比这狠多了……”
“那是他们两族的恩怨,”乐亦温抽回袖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柯辽平更急了,又伸手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晃:“前辈您忘了?魔界如今还差一位霸主呢……”
乐亦温转了转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合着你们是特意来给我送霸主的?”
“前辈,以他的实力,当个魔界霸主绝对够格,”柯辽平语气恳切,“我师尊想让他活下来,您魔界又正好缺个霸主,这不正好两全其美吗?”
“嗯……”乐亦温轻咳一声,“他如今在哪?”
柯辽平眼睛一亮:“就在屏督门关着呢!”
乐亦温指尖敲着桌面,半晌没说话。
叶尘希静静看着他,见他眉峰微蹙,便知他心里已有了盘算。
“前辈?”柯辽平忍不住催了句,“您要是肯应下,这事就好办了。他现在魔性不稳,除了您,怕是没人能镇住。”
乐亦温瞥了他一眼:“知道了,我让人去办就是。”
柯辽平立刻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前辈您心善!”
乐亦温没接话,只将手指贴在耳后传讯:“守秦岸,你和卫湿羽去趟屏督门,把燕归酌带回魔界。先试试他的斤两,看能不能胜任东渊霸主之位。”
过了片刻,耳后传来守秦岸的回应:“是。”
说完,乐亦温中断了传讯,抬眼看向柯辽平:“好了。”
柯辽平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前辈就是爽快!那我就先谢过您了,等这事了了,我带两笼桂花糕来孝敬您。”
乐亦温挥挥手:“行了,事办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扰我清静。”
“得嘞!”柯辽平也不恼,笑嘻嘻地冲叶尘希拱了拱手,“叶仙师,那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二位。”
叶尘希微微颔首,没多言。
屋里总算安静了。
叶尘希拿起桌上的包子,递到乐亦温面前:“还吃吗?”
“吃,干嘛不吃?”乐亦温咬了口包子,“你说,燕归酌能镇住东渊封印吗?”
叶尘希想了想:“燕归酌修为本就不低,如今堕魔,力量恐怕更胜从前。”
乐亦温“嗯”了一声:“守秦岸和卫湿羽会先试试他的底,要是连这两人都应付不了,那东渊霸主的位置,他也别想坐了。”
叶尘希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先生打算一直留在这儿?”
乐亦温挑眉:“怎么?嫌这儿闷了?”
“不是,”叶尘希摇头,“只是觉得,魔界事务繁杂,先生总不能一直不管。”
乐亦温打了个哈欠:“管那么多干嘛,有守秦岸他们盯着呢。再说了,好不容易能歇口气,当然要多陪你几天。”
他往叶尘希身边凑了凑,手肘支在桌上,指尖轻点着下巴:“难不成,你不乐意我在这儿陪你?”
叶尘希抬眸望他:“自然是乐意的。”
乐亦温咬着包子笑:“那你还问?”
叶尘希垂下眼帘:“只是怕耽误先生正事。”
“在我这儿,没什么事比陪着你更要紧,”乐亦温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魔界那些破事,让他们折腾去,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还没等他们多聊两句,蔓蔓又匆匆跑了进来:“乐、乐公子,外、外面来了好多人!”
乐亦温扶额,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又是来求医的?这城里的事就没个消停时候。”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去看看吧,总不能一直关着门。”
叶尘希没说什么,只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院门口,就见外头黑压压的人群比上次更多了,男女老少都有,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木板、竹榻,竟把病人都抬了过来,一个个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看着格外可怜。
“仙师!是仙师出来了!”
“您连王家那小子都能治好,求求您发发慈悲,也救救我们家的人吧!”
这话一出,周围人纷纷哀求起来。
一时间,“求仙师救命”的声音此起彼伏,在院门口汇成一片绝望的声浪。
乐亦温看着头都大了,不等开口,有个少年挤出来:“仙师!我这儿有银子!只要您肯救我爹,这些银子全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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