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吓傻了?”最前头的汉子啐了口,抬脚就往乐亦温跟前迈,“还是说,等着弟兄们动手把你拖过来,再尝尝被按在地上的滋味?”
乐亦温的目光从高台上收回,缓缓抽出腰间佩剑,视线扫过那群摩拳擦掌的汉子
“还敢拔剑,吓唬谁呢?”离得最近的汉子猛地暴冲而来,拳头直捣他面门。
乐亦温足尖轻点,身形侧滑避开,手腕顺势翻转,长剑寒光擦着对方肋骨掠过,带起一串细密的血珠。
汉子疼得闷哼一声,刚要转身反扑,就被他一脚踹在膝弯——那力道又快又准,正落在腿骨最脆弱的地方。
“咚”的一声闷响,那汉子踉跄着跪倒在地,啃了满嘴沙。
场中瞬间炸开了锅。
“这小子反了天了!”
汉子们蜂拥而上,拳头、棍棒从四面八方砸来,带着破风的呼啸。
乐亦温却不慌不忙,身形在人群中飘忽躲闪,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避开攻击。
而他手中的长剑,每一次落下都带着精准的狠戾——不碰要害,却专挑皮肉厚实处下手,疼得人龇牙咧嘴,却伤不了性命。
高台上,官倾怡的笑容深了些,偏头对身后的官灼茗低语:“你看,我说他能成吧。三个月前还像只受惊的兔子,现在倒有几分狼崽子的模样了。”
官灼茗望着场中那个灵活躲闪的身影:“阿姐眼光向来准。”
铁门外,萧炎靠着墙壁而立:“这场上,从来只有一方能站到最后。”
乐亦温挥剑的动作猛地一顿,长剑划破一个汉子的手腕,却在对方捂着手后退时,生生收住了刺向心口的剑势。
萧炎的目光扫过那些倒地哀嚎的汉子,又落回乐亦温握剑的手上——那把剑始终避开要害,剑锋上的血都浅淡得很。
“小九,你不敢下死手,这场试炼就永远没完,”他字字清晰,“对畜生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乐亦温没回头,握着剑的手却在发抖。
他望着地上哀嚎的人,又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喉结动了动。
被丢入忘忧院的那天,他被按在地上,听着粗野的笑骂、感受着令人作呕的目光,以为下一刻就要被撕碎,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可现在,他握着剑站在这里,把那些曾欺负他的人踩在脚下。
要杀了他们吗?
萧炎双手抱臂,声音隔着人群传过来:“从被丢入忘忧院的那天起,过去的你已经死。如今站在这的,是阿姐的小九,也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两个字像颗石子,“咚”地砸进乐亦温心里。
他猛地抬眼,看向高台上的人。
官倾怡依旧支着下巴,嘴角挂着笑,眼神像在说:还在等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恶风,有人举着石块疯了似的扑过来。
乐亦温没回头,只是手腕一翻,长剑反手而出。
寒光闪过的瞬间,石块“哐当”落地。
那人捂着喉咙后退两步,眼里满是惊恐,最后“扑通”栽倒,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
这一次,握剑的手没再抖。
“过去的我……”乐亦温垂眸,声音还有点哑,“确实死了。”
萧炎微微扬起下巴:“清场——”
话音落时,乐亦温身形一闪。
剑光织成一张密网,掠过之处,再无活口。
最后一剑刺穿最后一人的心脏时,乐亦温的手腕甚至没晃一下。
剑锋抽出的瞬间,滚烫的血柱喷溅而出,溅在他半边脸颊上,他却连眼睫都没眨一下。
原来,他不害怕杀人,准确来说,他杀的不是人——是畜生。
场中彻底静了。
官倾怡站起身,轻笑出声:“瞧瞧,这傻小子,竟把血糊了满脸,倒像是涂了胭脂。”
乐亦温没看她,只垂眸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低声吐出一个字:“玉。”
[我在]
乐亦温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漫过眼底,带着点释然的温和:“你在便好。”
他抬眼望向高台上的人,声音清晰地穿过风:“阿姐。”
官倾怡眼底的戏谑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了然的笑意,扬了扬下巴:“上来吧。”
乐亦温应了声,收剑回鞘,往高台上走。
官倾怡重新坐下,支着下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乐亦温。”他站在阶下,声音平稳。
“嗯……这名字倒是清雅,”官倾怡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想接着用原名,还是让阿姐给你取个新的?”
乐亦温垂眸想了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铜镜:“阿姐取的名字,自然更好。”
官倾怡挑了挑眉,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小温,叫着倒也顺溜,以后便叫萧温吧。”
话落,她递过一个小巧的木盒:“这是影卫的令牌。”
乐亦温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枚玄铁令牌,刻着个“九”字。
“下去吧,”官倾怡挥了挥手,“以后跟着小炎,影卫该懂的分寸、该练的本事,他都会教你——别给我丢人,更别死得太早。”
最后那句说得漫不经心,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乐亦温攥紧木盒,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拾级而下。
走出高台时,风里的血腥味淡了些。
萧炎候在廊下,目光扫过他手中的木盒,声音平静:“阿姐赐令牌了?”
“嗯,还有名字,萧温。”
萧炎微微颔首,转身往西侧走:“跟我来。”
乐亦温紧随其后,转过两道回廊,便见一排青瓦小院。
其中一扇院门上挂着块木牌,上头清晰地刻着个“九”字。
萧炎推开院门,侧身让他进去:“往后你便住在这里。”
院内收拾得简洁干净,正屋摆着张硬板床,墙角立着个兵器架,再无其他多余物件,比起他先前住的地方,倒是利落了不少。
“影卫的住处都这样,”萧炎扫了眼屋内,“少些花哨玩意儿,心才能定得下来。”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明日卯时,我在院外等你。”
院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动静。
乐亦温在床边坐下,高举起怀中的铜镜,兴奋道:“玉,我们有家了!”
镜面被他举得太高,映进半片灰瓦屋顶,那抹红在镜中晃了晃,像是被他的兴奋感染,慢慢漾开个歪歪扭扭的笑。
过了会儿,才凝成两个字:[真好]
乐亦温把铜镜按在胸口,笑出声来。
他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手指拂过硬板床,又摸了摸兵器架:“你以前……也住在这吗?”
“玉”顿了顿,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字:[是]
“那……”乐亦温忽然卡壳,指尖悬在镜面上,“那时候,你也觉得这里是家吗?”
镜面的红久久没动,久到乐亦温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慢慢显露出字来,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你觉得是,就是]
乐亦温一怔,随即低笑出声,把铜镜贴在脸颊上蹭了蹭:“嗯,我觉得是。”
他躺倒在床上,把铜镜放在枕边:“以后我们就在这儿好好待着,跟着二哥学本事,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了。”
[好]
乐亦温轻轻打了个哈欠,指尖恋恋不舍地蹭着镜面,带着几分困意呢喃:“玉,我先睡了,明日卯时还要跟二哥学东西呢……”
窗外的虫鸣渐稀,月光悄悄爬上床沿,盖在他身上,像层薄薄的纱。
乐亦温睡得格外沉,却坠入了一场清晰的梦。
那夜,小厮踹开他的房门,带着酒气扑过来时,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僵住。
那夜,老鸨没有及时出现,也没有那支掉在地上的发簪,只有他自己。
就在对方解他腰带的瞬间,他抓起了桌上的剪刀,用尽全身力气,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直到第二天,老鸨推开门,看到满地的暗血、冰冷的尸体,以及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手里仍攥着染血剪刀的他。
老鸨脸上血色褪尽,却没问一句缘由,只慌忙让人把他拖去清洗,换上干净衣裳,塞进了去往域主府的马车。
来到域主府,他坐在暖阁的床沿,域主司的手刚碰到他,他便猛地抓起藏好的发簪,狠狠刺向对方。
域主司勃然大怒,厉声命人拿下他。
那时的乐亦温,像是被什么附了体般,身手异常矫健。
但凡有人靠近,都被他手中的发簪划得鲜血淋漓。
可终究是一人难敌众手,他被擒住后,竟举起发簪,狠狠刮向自己的脸。
域主司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没了兴致,冷冷下令打断他的手脚,将人拖出域主府,随意丢弃在街头。
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混着伤口的疼,让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路人远远看见他,认出是从域主府拖出来的人,都绕着道走,没人敢靠近一步。
意识渐渐模糊时,一截绯色裙摆轻轻扫过他的手腕:“咦,这里怎么有个破布娃娃?”
他眼皮重得抬不起来,索性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身上的伤已好大半,虽然动起来还有些牵扯的疼,却已能自如活动。
有丫鬟告诉他,他是官小姐捡回来的玩具。
玩具?他愣了愣,却没反驳。
后来,他在府里白吃白喝,汤药从未断过,倒也真像个被好生照看的“玩具”,安心养着伤。
没过几日,官灼茗来了:“府里要选影卫,你去试试。若是能赢到最后,就能做第九个影卫,认阿姐做亲姐姐。”
影卫?姐姐?
那天,他被两个仆役推搡着扔进一处围场,里面乌泱泱挤满了人,个个眼神里都淬着狠劲,像是饿极了的狼。
高台上,官倾怡的声音漫下来,清冽中带着威压:“这个场上,只能站一个人。那个人,将会是我官倾怡的第九个弟弟,往后享尽荣华富贵。”
话音落,大屠杀骤然开始。
刀光剑影里,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很快脱颖而出,招式狠辣,出手便是杀招。
乐亦温缩在角落看着,心中了然——那少年是内定的,他们这群人,不过是给他练手的活靶子。
少年杀了半场,脚下早已堆起尸体,血腥味浓得呛人。
乐亦温看着那片猩红,胃里一阵翻涌,脑海中却突然炸响一道声音,嘶哑又急切:“我不想死,我要赢,我要荣华富贵!把身体给我!”
下一刻,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渗人的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嗜血。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抓起地上一柄染血的刀,从场地另一侧疯了似的杀过去。
刀光起落间,惨叫接连响起。
等他猛地回过神时,围场里只剩满地尸体,那内定的少年倒在他脚边,脖颈处汩汩淌着血。
而他自己手中的刀,还在滴着温热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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