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离开了三天。
“旧拾光”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在阳光里跳舞的声音。林西按部就班地擦拭着柜台，将每张桌椅都归置到最整齐的状态，仿佛这样就能填满那份无形的空洞。
午后，她正对着那枚替换下来的、已修补好的木窗花出神，客栈虚掩的木门被推开了。
来的不是客人，是镇长和一位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人。
“西西，在忙啊？”镇长笑着打招呼，目光在清净的客栈里转了一圈，“就你一个人？那位从省城来的江建筑师，是已经走了吗？”
林西的心微微一提，放下手中的窗花，点了点头：“她回去处理工作。”
“这样啊……”镇长和那位干部交换了一个眼神，略显遗憾。他介绍道：“这位是县文旅局的陈科长。我们这次来，是有个事情，想看看能不能请江建筑师帮帮忙。”
陈科长接过话，语气很客气：“林老板，我们清塘镇准备正式申报‘省级历史文化街区’。这是件大事，前期需要非常专业的调研和规划建议书。我们本地的力量有限，听说你这里住着一位省城设计院来的专家，所以冒昧过来，想请你帮忙问问，江建筑师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我们这个前期工作？”
他将一份简单的倡议书放在柜台上。
林西看着那份文件，纸张上“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与发展”、“专业规划”等字眼，像一颗颗石子投入她心湖。她想起江楠测量老宅时专注的神情，想起她谈起建筑肌理时发亮的眼睛。
“她……对老房子很用心。”林西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和引荐，“我可以帮她问问。”
“那太好了！”镇长喜出望外，“费用方面，虽然比不上你们大项目，但县里会尽力支持。关键是，这事关咱们清塘的未来啊！”
送走镇长和陈科长，客栈重新安静下来。林西拿着那份薄薄的倡议书，感觉它有千钧重。这不再只是关乎她一个人的等待，而是关乎整个小镇的未来，一个江楠可能真正施展才华的舞台。
她犹豫了很久，直到夜幕低垂，才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江楠的视频电话。
响了几声后，屏幕亮起，出现了江楠的脸。她似乎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隔间里，背景还能隐约听到键盘敲击声，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
“林西？”看到是她，江楠有些意外，随即眼神立刻柔和下来，嘴角自然地带上了笑意，“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带着关切。
林西看着她身后的都市夜景，与她所在的静谧小镇仿佛是兩個世界。她忽然有些词穷，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是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柜台上的那份倡议书。
“镇上……今天来了人。”她声音有些干涩，努力组织着语言，“说想申报……历史文化街区。问你……愿不愿意帮忙做前期的……规划。”
她顿了顿，想起陈科长的话，又小声地、几乎是本能地补充了一句，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维护：
“他们说……会尽力支持费用的。”
屏幕那头，江楠脸上的疲惫瞬间被专注所取代。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蹙起眉，似乎在快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和意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那是她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林西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的仿佛不再只是一个答复，而是某种关于未来的、模糊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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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江楠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回到自己的工位。高强度的工作让她太阳穴微微发胀。她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木窗花，温润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就在这时，林西的视频请求弹了出来。
看到她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熟悉的“旧拾光”柜台，江楠感觉一整天的喧嚣都被瞬间隔绝在外。她柔声问她怎么了。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消息。
“历史文化街区申报……”江楠喃喃重复着，大脑飞速运转。她立刻意识到，这远不止一个简单的咨询项目。这是一个能真正系统性地保护清塘镇风貌、赋予其新生机的绝佳契机，其意义远超她手头任何一个商业地块的设计。
她的专业本能被彻底激发了。
而林西最后那句笨拙的、关于“费用”的补充，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过她的心尖。这个人，在试图用她所能理解的最实际的方式，为她争取，为她铺路。
江楠看着屏幕上林西有些紧张又期待的脸，看着她身后那片她想要守护的天地，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
她的归途，不再仅仅通向一个人，一条巷，一座老宅。
它通向的，是一项值得倾注心血的事业，一个能与她所爱之人并肩守护的、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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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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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双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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